陆文和没有那么多时间,前去军营顾不上什么会不会暴露身份,能遇上平阳侯手底下的人更好,宫里都乱成一锅粥了,没有那个功夫来核对他身份,身边还有个武将出身,事情比他想象中的要简单。
就在准备启程回去的时候,顾指挥使突然牵了另外一匹马过来,想让他换上。
“陆公子您要领兵,又要赶时间,骑匹快马是最好的选择,与寻常性格温凉的马匹确实有所不同,不过我想您为了殿下能克服。”
陆文和目光落到他手上的缰绳,在他手里还不老实,更不用想被他这种不擅长的人骑在身下会是什么场景。
可他说的话令人心动,自己动作不快的话,后面的人还要被自己拖着,这样时间上的消耗他等不起。
翻身下马之后,陆文和愤然从他手里接过缰绳。
顾指挥使的心思不难懂,不过是想让他低头,把兵权交出去。
陆文和偏不。
腰腹上的伤口在他的上下动作之间隐隐有裂开的趋势,手上被匕首划出的伤口与把握在手里的缰绳嵌合,每次挥动都是在把刚愈合的皮肉摩擦开。
李炔唤人给他上药的时候,他叮嘱没用有阵痛麻醉效果的伤药,紧绷着一根弦不愿松懈,身上的疼痛只会让他更加清醒。
那战马在他身下暂时还算听话。
陆文和居高临下鄙夷的看了一眼,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对下面需要仰头看他的顾指挥使道:“现在如何?”
顾指挥使寥寥一笑,后退拉开距离上了自己的马,做出了“请”的动作。
一声马嘶之后,众人纷纷上马,陆文和凭借平日里骑马的经验,刚开始还速度不快还能驾驭,后面着急难免加快了速度,行踪所至扬起一片尘土。
顾指挥使一直在他身侧紧紧跟着,也不说话,目光总是无意识的落到他的身上,被人盯的心烦意乱。
就是这片刻分神的功夫,身下的马突然不受控制,前行的速度又快,根本没有反应的机会,他的身子已经被甩下去,滚落到砾石中。
头上被磕到,鲜血沿着额头滴落下来。
在他摔下马之后,随行的队伍也相应停下,等候他的命令。
原本躁动不已的战马已经被安抚,陆文和却迟迟站不起身。
眼前除了猩红的血色,还不断浮现出他他曾将梦到过无数次的画面,但是不再局限于最后的落幕场景。
脑海里的那根弦翁命作响,他捂着头努力接受着想起来的所有记忆,即便胀痛的临近昏厥,还是觉得不够,任何一处小细节他都不想放过。
曾经他从江北书那儿得不到的答案,如今全部知晓,难怪从第一次见面就非他不可的样子,之后也是百般善待,能为了自己做损坏皇家颜面的事,现在全都明白了。
陆文和此刻趴在地上眼眶猩红,泪水滑到鼻尖滴落,混合着脸上的血融进土里。
他这么狼狈的模样,身边无一人上前询问帮助,离自己最近的更是等着看他的笑话。
顾指挥使连马都没下,停在他面前装模做样的关心,“陆公子还站得起来了吗?这摔得可不轻,也怪末将考虑不周,陆公子没上过战场,不会骑这种性子烈的战马,看这路程才到一半,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达到皇宫啊。”
陆文和脑袋里还被繁多的记忆充斥隐隐作痛,听见他的话,隐忍之下手上暴起青筋,如果不是留着他的威严还有用,现在就像一刀砍了拉到。
他一手撑着地站起身,周身气质像是变了一个人,面上的温和中裹挟着杀气,只一眼便让人看着心颤。
没上过战场吗?他当见过的场面可比这个小小的指挥使大的多。
如今一想时间是挺久远了,但是还不至于手生到连个畜生驾驭不了。
说到底也是看人下菜的东西,身上嗜血如命的气质出来,立刻变得乖顺,缰绳重新握在手里,那马连动都不敢动。
顾指挥使对他现在的模样感到诧异,渐渐意识到有什么东西改变了,暂时收起他那不甘的心思。
陆文和寻人拿了件合适的甲胄穿在身上,腹部渗出的血迹被盖住,武器没有多余,只得到一张不算好的弓,在手里颠了两下,也够用了。
自从他收敛起身上的书卷气,把阴狠的一面肆无忌惮的释放,一路上再也没有人敢造次。
进到京城里面的时候已经有大乱的迹象,陆文和有条不紊的指挥着手底下的人攻破皇城,与他们原先的商议并不相同。
顾指挥使跟在身边已经看直了眼,没想过他一个只会纸上谈兵的人为何作战如此雷厉风行,比他不知道强出多少倍。
在他还在震惊之际,陆文和已经准确找到那天他出宫的时候出言讥讽的侍卫,借着周围火势的亮光,他也认出了自己,连句求饶的话都没说出口,已经被他扭断了脖子。
宫里的情况不像他们预料的那样戒备森严,包括宫门的看守也把守不严。
闯进来的时候,宫内已经起了斗争,两拨人打的火热,通往皇帝居所的路上死伤无数。
陆文和带着人马疾驰而去,分不出敌我那就不分,凡是上前阻拦的杀过去便是。
养心殿的方向远远看去已经起火,他赶到现场的时候,只见江蘅双手各提着两个人的头发,从背后失火的宫殿走出来,嘴角还挂着嗜血的笑。
旁边还有两个侍卫冲上去要‘救驾’,被陆文和不紧不慢的搭弓拉箭射杀。
身边的动静引起江蘅的注意,对视一眼把手里抓着头发还在挣扎的贵妇松开。
再也没了以前雍容华贵的样子,狼狈的像条狗一样在地上爬行逃离。
因为皇后丧而极尽素雅的宫殿此刻更像是在欢送一代君王的落幕,即便是在深夜,周围的一切也被火光照的通红,分不清是光还是血液染出来的,每个人的眼里都流露出掠夺权力的疯狂。
江蘅衣袍上的血不知道是谁的,反正不是他自己的。
陆文和看着这一切没有本分怜悯,都是他们自找的,殿堂前没有他想找的人,转身便要前去东宫。
江蘅却突然喊了他一声,陆文和转头看见的是他举刀的画面,皇帝重病没有反抗的能力,只能惊恐的看着刀剑落下,准确无误的插进心脏。
江蘅低下身子不知道说了什么,剑拔出来的时候鲜血喷涌,溅到脸上。
他淡定的从怀里取出一张洁白的手帕,擦拭脸上的血,结果刚擦了几下,帕子已经被手上的血浸透,发现擦不干净后轻笑一声,随手丢了。
手里的剑重新指向黎贵妃,对他说:“这位是留给你的,依附皇兄的朝臣中出了叛徒,要谋逆的事情败露,你当时刚离开,皇兄就被她关押起来,现在还不知道人在哪里,你可以试试怎么拷问出来。”
听到这里陆文和瞬间不淡定,从他离开到现在,想做什么做不出来。
黎贵妃本来以为江蘅在这种情况下谋反,再不济两边也是同归于尽,现在出来陆文和这么个人杀了进来,临死前连个垫背的都拉不上,怎么可能甘心。
她已经不敢认眼前的陆文和,哪次见面在自己面前不是唯唯诺诺的样子,什么时候这么张扬过。
陆文和看着蹲坐在地上,头发缭乱面无血色的人,明明害怕的身体在发抖,看向他的眼神还是带着鄙视,觉得他这样一个低贱的人怎么能爬到自己头上。
陆文和没有心情跟她讨论什么身份地位,只想知道江北书现在哪儿。
询问的话还没说出口,贵妃如同疯狗一样冲着他大喊:“你这辈子都别想知道他在哪儿,怎么?才相处了多久,这么无可救药的喜欢他。”
“你这个贱人敢这么背叛我,我也应该让你损失点什么,就让你心心念念的太子陪我一起死吧!”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咯咯’笑了起来,“算算时间他应该还没死,不过等你把这皇宫里的角落挨个翻找过去,那肯定身体都凉透了。”
陆文和一颗心被他的话刺激的高悬,江北书人还没找到,他必须克制着自己保持理智。
一瞬间转眼看向她身边蜷缩起来的小女官,能跟在身边尽心伺候这么多年,总会知道点什么。
陆文和单手把人拎出来,黎贵妃还想上前提前动手把人弄死,被他一脚踹飞出去,身子滚落半米后停下。
那女官被擒住后勃颈不敢动弹,看着她效忠的娘娘要先对她动手,心凉了大半。
闭着眼睛不敢看陆文和凶狠的眼睛。
结果自己只是被安安稳稳的放到地上,身上被丢了块令牌。
随后是陆文和冷冽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立刻放你出去,保你不死。”
那女官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宫外的方向,又猛地被黎贵妃一声‘贱人’吼回神。
“你敢说出来,我让你家里人一个也活不了。”
陆文和看着这两位的态度,肯定这个女官知道江北书在哪儿,有用的人留一个就够了,随地取了一柄长剑,站在还在呕血的贵妃面前,下手干脆砍了她的头。
脸上挂着血,回头变了表情笑的如同鬼魅,“现在她不能把你家人怎么样了,但是我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