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如此,当晚他没想要做那种事情。
陆文和头上被沉重的发饰压出了印子,严重的地方破皮出血了。
江北书替他摘下来的时候陆文和一声不吭,是他心细,扒拉头发的时候看到的。
佩戴这种发饰一般都会拿多余的头发在下面垫一层,给他装扮的人就是故意让他吃些苦头。
难怪当时会站不稳,不但要顶着这么重的东西,当时恐怕还不能站直了身子。
陆文和要比他高点,当时一直尽量保持着和他齐平的位置,不知道他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江北书取了药要给他抹,陆文和本来就对他这种‘服侍’行为不自在,觉得不妥,这下更不配合。
捂着头说都是小伤,过几天就好了,不用大费周章。
“你明天还要去见我母亲,少不了还要带东西,你确定还要忍着?”
陆文和不反抗了,手挪开老老实实坐着让他收拾。
房间内一下子安静,陆文和突然问他,“殿下你后悔吗?”
江北书说:“我是怕,但不后悔,你这样问,是自己开始犹豫了。”
“为什么怕?就算被发现了斩首的也是我,一个无足轻重的人,像我这样的您日后还能找到很多。”
他郑重道了句:“不会,不会有其他人。”
陆文和问了句,“为什么?暂且不说普通人都要三妻四妾,殿下身为太子,要死守着一个男人不成?”
“信与不信,交给你日后去体会。”爱与不爱这种事不是嘴上说两句就能表达的,难道他说爱就是真的爱吗?说出去陆文和也不会相信,他现在还怨恨着自己呢。
江北书为他小心处理了伤口,上床的时候自觉地睡到了里面。
陆文和看着他自然地动作略微诧异。
“不如我还是睡地上吧。”
江北书撑着头看他,弯着嘴角戏谑的看他,“你刚才不是还说与我们以往没有区别,怎么现在想起矜持了?”
“地上不舒服,上来好好休息,我不做什么。”怎么好像他多饥渴一样,明明情事上他是被动那个啊。
他说完就把身子背了过去,摆出一副不打扰的姿态。
陆文和这才上了床。
虽然亲密的事情已经做过了,但是这样像夫妻一样睡觉还是第一次。
江北书睁着眼睡不着,但不是因为身边多了个人,好歹也是经历过两个世界的人了,早就没了刚开始的青色。
他在担心以后的事情,陆文和能混进来背后是有大势力推动的,不然没有这种能耐瞒着所有人。
人来都来了,他还能把陆文和丢出去不成?就算是重新换回来也舍不得。
当天晚上他睡得晚,第二日有些睁不开眼,身边空荡荡的已经没了人影,早早坐在梳妆台前手足无措。
这描眉化蝶的事他也不擅长,又不放心让外人看了去,只能硬着头皮上。
不知道他坐在这里等了多久,“你怎么不叫醒我?”
陆文和深深叹了口气,“我...”不知道怎么开口,他虽是替嫁过来的,打心底里觉得自己还是个落寞的下人。
许多事情认定自己没资格做。
江北书给他画到一半开始打退堂鼓,觉得过去挨顿骂把请安免了比较靠谱。
他身边唯一能知道陆文和身份的只有李炔,但是他一个公公,大概率也不会这些描眉画眼的活。
脸上的妆画了个七七八八,看着有那么点意思了。
亏得陆文和底子好,长得好看的人男装女装都不差。
有了昨天的前车之鉴,江北书说什么也不肯让他带那些繁琐的发饰,选了几样轻便的,看着又不会让人轻视了去。
“以后出门不用弓着身子,在我身边也是。”
“可是...”陆文和觉得那样会惹人起疑心,而且别人看见江北书也会没面子。
“别想那么多,你就记住要站直。”
他的腰背那么好看,就该笔挺的展示出来。
皇后常年卧病是人尽皆知的,私下里见面不用担心那么多规矩,江北书提出他们两个就在屏风后面见见的时候,不同意的人都被他用‘母亲重病未愈’的借口挡了回去。
说怕自己身上带了寒气过去,别离的那么近了。
有东西做抵挡,对陆文和也看不了那么仔细。
出门前他特意交代了,让陆文和不用事事回应,所以除了见面时的那句问好,其他的话都由他抢先代劳。
后面他母亲问不出东西难免生出怒火,陆文和偷偷拉了拉他的袖子,别说话那么夹枪带炮。
哦~他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和他母亲闹掰了。
“让他先去外面候着,我单独跟你说几句话。”皇后娘娘开了口,暂时把人放了。
陆文和走之前担心的看了他一眼。
“不用那么听话在外面死站着,让下人带你到处逛逛,找个舒服的地方等着。”他小声道。
今日一早就安排了两个侍女给他,都是精心挑选的嘴严的很,其中一个根本不会说话。
这样残缺的人原本是入不了宫的,是他在民间寻了个,心地不错,总归不会做出伤害陆文和的事情,更没可能把他是男子的秘密说出去。
“看样子你是很满意大内给你找的这个太子妃了,不过是说两句话都这么护着。”
江北书拨弄着茶碗应了声:“是不错,很合心意。”
皇后恨铁不成钢的要骂他,结果一口气上来把自己呛的咳嗽不止。
“母亲首要担心的还是要把身子养好,儿臣的私事自会处理。”
屏风后皇后被人簇拥着灌了口药缓和下来,“自会处理?你就没想过他是谁送来的,会不会背后捅你刀子都不知道,这才第一日就对他这般不设防备,你还会自己处理好?”
江北书笑了,确实不太在乎陆文和会不会背叛他,捅他刀子更好,日后只会更加悔恨,哭着求着说爱他。
"夫妇一体,他要害我自己也要搭进去,我现在又这么喜欢他,能合葬也心满意足了。"
......
陆文和在宫里不熟,宫里除了奴仆干活的地方,其他地方都有各宫管着,能游玩的地方没几个,就被带着去了花园闲逛。
他身为男子,对这样的风景不感兴趣,但又无处可去,权当散心了。
院子里的花还没到盛开的时候,三两朵不畏寒的点缀在里面,说实话没什么好看的,准备找个地方坐着等人。
他想回去一个人清净,看看书写写字,也好过把时间浪费在这里。
路上他远远就听见了逐渐靠近的嬉闹声,陆文和下意识的想要回避,却被人拉住。
“主子,那是贵妃娘娘,要行礼的。”
听完只能恭恭敬敬的跪下,即便两个人明明还有一段距离。
黎贵妃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还没开口就被喊了起来。
“太子妃怎么一个人在这儿?今日不应该去见皇后吗?听训被赶出来了?”
她三言两语就把皇后的德行拉低,自己的处境又摆在那儿,谁听了会不信。
他摇着头说‘没有’也只招惹来一声带着嘲讽意味的低笑。
“不用这么紧张,那日宴会上我还见过只是没来得及说话,太子殿下已经把你送回去了,看样子是早就情根深种,不枉费这段姻缘了。”
陆文和低头不语,看不出他脸上的表情如何。
贵妃既然这么说了,就是知道他的身份了。
说来也是,拿他家人的性命威胁他这样做的幕后推手不就是贵妃吗,省的以后在她面前遮掩了。
黎贵妃并没有与他多说什么,问了两句被人关心着离开。
末尾的一个小宫女路过时偷偷给他塞了东西。
他自己的那两个贴身宫女被要求等候在不远处,这种细小的动作看不到。
等人围过来的时候已经把东西收好。
随处找了个小亭子准备坐着等江北书来接他,也趁着这点功夫看了字条上的消息。
把他弄进宫来的目的可不是为了成全江北书那么简单。
他们知道自己对太子殿下不满,心中有恨,所以打算利用这一点让他做内应,传递消息一类,好拿到把柄逼迫下位。
他原本是没有答应的,虽然他心怀不满,却没有到想害他性命的程度。
而且...他看得出是不是真心,对他的好也不假。
知道贵妃他们要争斗的时候,陆文和只想安安稳稳的把自己摘出去,不想掺和这趟浑水。
所以极力劝说太子正常娶妻,认为只要他娶了太子妃就能放过自己。
他没想到江北书说的‘解决’真的敢去圣上面前退婚,这一另选佳人顺势落到了他头上。
无权无势只能被人强逼着顶替那位小官女儿的身份。
成婚那日他是恨的,觉得都是江北书的选择把自己逼到那种地步。
别说他的仕途被毁,就连尊严也被扔到地上肆意践踏。
可是除了屈服他没有别的办法。
纸上说让他查探太子私下与哪位官员私交甚重,可回想他跟在江北书身边的这些年,几乎不会私下面见前朝官员,更别提私交...
他一直等到中午才等到江北书回来,没想到能谈这么久。
“怎么看着脸色不好,发生什么事了吗?”
陆文和说:“无碍,昨夜睡得不好,想回去休息。”
江北书知道他这是还不适应,考虑要尽快迁出皇宫入住潜邸,接触的人际关系会干净不少。
“过几日我要被派去校阅,可能顾不上你,如果有人来找,能推脱的尽量不要见面,拿我当挡箭牌怎么说都行。”
陆文和心一沉,面上不动声色,反而开玩笑说:“难不成要这么躲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