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卫衙门的后院
微风轻拂,那棵歪脖子梅树的枝条随风摇曳,仿佛在低声诉说着什么。
树下,许灼正全神贯注地摆弄着棋局,白皙的手指灵活地挪动着棋子,试图摆出一个绝妙的残局。
“嗒嗒嗒”,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许灼闻声,如小鹿般轻盈地抬起头,脸上瞬间绽放出一抹嗔怪的神情,声音软糯却带着几分埋怨:“哎呀,你怎么才来呀,我都眼巴巴等你好久啦!”
李溪客微微喘着气,脸上挂着歉意的笑容,扬了扬手中热气腾腾的点心盘子,说道:“瞧,刚出炉的蟹壳黄,再晚些可就没这热乎劲儿啦。”
他一边说着,一边快走几步,将点心盘子稳稳地递向许灼,顺势把视线落在棋盘上。
这一看,李溪客不禁微微一怔。
只见棋盘上黑子排列成北斗七星的形状,将白龙严严实实地困在其中,这布局竟与他在江心亲眼所见的锁龙阵有着惊人的相似。
他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像是发现了什么重要线索。
“你去年编纂的《海内奇谭》,里头可曾记载过锁龙秘术?”李溪客压下心中的惊讶,开口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急切。
许灼执棋的手瞬间僵住,原本灵动得如同花间蝴蝶的指尖,就那么突兀地悬在半空。
她缓缓抬眸,望向李溪客,那双澄澈如春日湖水的眼眸里,刹那间闪过一抹复杂难辨的神色,似忧虑,又似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紧接着,“啪”的一声脆响,白子如一颗划过天际的流星,精准无误地落在棋盘的天元之处。
许灼轻轻歪着脑袋,发丝柔顺地滑落肩头,声音轻柔得如同春日微风拂过花瓣,却又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溪客,你说……你真的觉得陛下能炼出龙虎大丹吗?”
说话的同时,许灼的目光像是被磁石吸引,牢牢地黏在李溪客脸上。
她的眼神里,满是期待,仿佛渴望从李溪客的回答中找到什么至关重要的答案;可又像是在暗自思索,思索着这世间诸多神秘莫测之事。
李溪客深吸一口气,胸膛微微起伏,像是要把周遭的不安与困惑都吸纳进体内,而后再将其驱散。
他稳了稳心神,认真地回望许灼,目光坚定且带着一丝探寻,缓缓开口道:“我对那些虚无缥缈的仙法丹药,向来是嗤之以鼻的。可如今江心出现的那诡异锁龙阵,还有被困在其中、伤痕累累的蛟龙,桩桩件件,都透着说不出的古怪。要是说这背后没有天大的隐情,打死我都不信。”
他一边说着,眉头紧紧拧成了个“川”字,眼中满是忧虑与思索,那模样,仿佛要把这混沌如雾的谜团,一点点拆解、理清。
“阿灼,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许灼下意识地轻轻咬了咬下唇,贝齿在粉嫩的下唇上留下浅浅痕迹,眼神里闪过一丝挣扎与犹豫。最终,她像是鼓足了全身的勇气,往前凑近了些许,压低声音,仿若生怕被旁人听见这惊天秘密:“溪客,要不……咱们辞官吧,这趟浑水,实在太深了,咱们根本趟不起啊。”
“阿灼?”李溪客微微一愣,脸上露出一丝错愕的神情,又有点难以置信,“别开玩笑啦,怎么突然说这个?”
许灼无奈地叹了口气,声音里满是担忧与焦急:“我可不是开玩笑。我听闻,有一种古老得近乎失传的锁龙秘术,据说只要掌握了它,就能掌控龙的强大力量,甚至能借此超凡入圣呢。你想想,嘉靖帝一心痴迷求仙炼丹,他是不是极有可能企图借助这锁龙秘术,炼就那传说中的龙虎大丹,好实现他长生不老的美梦?”
李溪客闻言,只觉心中猛地一震,像是有一颗巨石投入平静湖面,激起千层浪。
他万万没想到,此事竟如一张错综复杂的大网,牵扯如此之广。
“要是真如你所言,那这锁龙秘术一旦被他们成功施展,后果简直不堪设想。”李溪客握紧了拳头。
许灼轻轻拉住李溪客的衣袖,小声说道:“溪客,我知道你一心想要匡扶正义,不喜道术,但这太危险了。你已经脱离玄门,就别再踏足这个领域了吧”
李溪客感受到许灼指尖传来的温度,心中一暖,他轻轻拍了拍许灼的手,柔声道:“阿灼,我明白你的心意。但有些事,我不能退缩。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小心的,不会让自己有事。”
他的目光温柔如水。
三更天
杭州城宛如被一层梦幻的薄纱笼罩,细碎的雪花悠悠飘落。
值房之中,李溪客正全神贯注地擦拭着他的佩刀,那刀身上的鎏金火纹,在摇曳的烛光下,如同鲜活的火焰,忽闪忽灭,似在诉说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白日里,许灼的话语仿若幽灵一般,在李溪客的耳畔不断回响:“三日前,东海二十七岛那儿,竟有七十二位修士应了诏令,匆匆入京。听闻呐,是要为陛下炼丹护法……”
话声还在脑海中盘旋,窗外陡然间,一声惊雷轰然炸响,那声响仿若要将这天地震碎。
李溪客瞬间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嗖”地一下就冲到了院子当中。
抬眼望去,只见东北方向的天际,泛起了诡异至极的紫光,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气息。
厚重的云层深处,仿佛有无数柄利剑在肆意翻腾,恰似千军万马在云端厮杀。
就在这时,李溪客怀中的金环,像是被一股神秘的力量唤醒,开始剧烈地颤动起来。
那金环滚烫无比,烫得他胸口的皮肉都发出了 “滋滋” 的声响,好似被烈火灼烧一般。
细碎的雪粒子如同调皮的精灵,不断地敲打着窗纸,发出轻微的 “沙沙” 声。
而李溪客手中的刀锋,在烛火的映照下,淬出了一道耀眼的金线,那光芒锐利得仿佛能划破黑夜。
鎏金火纹从刀的吞口处,如同灵动的小蛇,蜿蜒而下,白日里许灼提及的 “二十七岛修士入京”一事,仿若无形的丝线,还缠绕在刀鞘的暗扣之上。可就在这一瞬间,又是一声惊雷轰然劈下,好似要将这世间的一切秘密都震碎。
值房的青砖地面,此刻也开始剧烈地震颤起来,仿佛有一头沉睡的巨兽即将苏醒。李溪客紧紧握着刀,手背上的青筋如同一条条暴怒的小蛇,高高鼓起,彰显着他内心的紧张与警惕。
东北角的天空,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撕裂,紫电疯狂地闪烁着。
云层的最深处,似乎有一头无比庞大的巨兽正在翻身,那动静仿佛要将整个天空都掀翻。万千剑影在纷飞的雪幕之中,时隐时现,如梦如幻,却又透着无尽的危险。而那金环,贴在心口的位置,愈发滚烫得厉害,即便是隔着那身威风凛凛的飞鱼服,都能清晰地闻到皮肉被焦灼的气味,那股刺鼻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总旗大人!”一声呼喊,恰似炸雷般打破了紧张的氛围。
院门 “砰” 的一声,被人猛地撞飞出去,只见张诚举着的火把,在弥漫的雪雾之中,如同风中残烛,疯狂地摇晃着。
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大喊道:“北新关决口处…… 竟然挖出了一座高达三丈的青铜碑!那碑文,据说是洪武八年刘诚意伯亲手所书……”
李溪客反应极快,手中的刀尖如同一道寒光,瞬间就挑开了张诚的衣襟。
然而,就在听到“青铜碑”这三个字的那一刻,他的动作却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硬生生地顿住了。
火把的光芒,照亮了张诚那惨白如纸的脸庞,更让人胆战心惊的是,他官靴上竟然沾着一片片奇异的鳞状物。
那青黑色的甲片,散发着幽幽的冷光,边缘处还连着猩红的血肉,仿佛刚刚从某种恐怖的生物身上剥离下来。
“活龙鳞嵌在了碑顶……”张诚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唾沫,喉咙里发出 “咕噜” 一声,随后从怀里掏出一块裹着冰碴的碎鳞。
就在此时,李溪客怀中的金环,突然发出了一阵尖锐的蜂鸣声,好似一群愤怒的蜜蜂在振翅。
那块鳞片,在火光的映照下,竟然如同有了生命一般,自行缓缓翻卷起来,露出了内里密密麻麻的咒文。
仔细一看,竟是《西湖梦寻》里提到过的镇海咒。
可这镇海咒,本应镌刻在镇海楼的铁牛身上的符箓,怎么会出现在这龙鳞的血脉之中呢?这其中到底隐藏着怎样惊天动地的秘密?
李溪客盯着那片翻卷的龙鳞,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他伸手从张诚颤抖的手中接过鳞片,试图在那繁复的咒文中找寻线索。
“张诚,你且细细说来,这碑是如何发现的,现场还有什么异常?”他声音低沉,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张诚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大人,北新关决口处本在抢修堤坝,工人们挖到地下一丈深处,就碰到了这青铜碑。刚一露头,就听见地底传来奇怪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咆哮。那碑身布满青苔,可活龙鳞在碑顶却十分扎眼,像是刚长上去不久。”
李溪客眉头紧锁,他深知这镇海碑绝非寻常之物,洪武八年刘诚意伯所立,本应镇压一方水患,如今却与这神秘的龙鳞、紫光电闪一同现世,背后必然有着巨大的阴谋。他把鳞片收入怀中,转身走向屋内,从案几上拿起一件黑色披风,“走,去北新关。”
“溪客,外面下大雪了,你多穿两件去!”
“知道了!”李溪客拿上了斗笠和雨伞踏入雪夜,寒风如刀割面。“阿灼,你早点休息!”
城中早已被这异象惊醒,百姓们站在门口,望着那诡异的天空,议论纷纷。
李溪客和张诚一路疾驰,很快便来到了北新关。
子时更鼓正敲过三响。
现场一片狼藉,工人们都已吓得躲到远处,只留下那座高耸的青铜碑,孤零零地立在雪地里。
碑身上的符文在紫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李溪客绕着碑踱步,仔细观察,突然发现碑座周围有一圈若隐若现的凹槽,像是被什么东西嵌入过。而此时,他怀中的金环又开始震动,似乎在指引着什么。
“大人,您看!” 张诚指着碑顶,原本嵌入龙鳞的地方,此刻竟渗出丝丝血水,在雪的映衬下格外惊悚。血水顺着碑身流淌,所到之处,符文亮起更强烈的光。
李溪客心中一动,难道这龙鳞与碑身有着某种特殊的联系,只有鲜血才能激活碑中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