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内一如先前那样安排——严靖泽、游少卿和游廷尹在一屋;何喻究和赵洵在一屋;剩下两个车夫在一屋。夜晚他们传人用了晚膳,沐浴过后就上床歇息了。
屋外夏蝉鸣声不断,高升的明月缓慢地落下。
等到榻上的呼吸声渐渐匀化,游少卿睁开双眼,侧目隔着游廷尹看了严靖泽好一会儿,思量着如何才能悄无声息的下床。
客栈内的床不大,但也不小,足够两个及冠男子平躺。到如今床上多了一个孩童,便显得有些挤了,况且严靖泽生得高大,双脚还差几寸便可抵住床尾。好的是夏日炎炎,床上的被褥只薄薄一层,并不会影响游少卿踏错。
他思来想去,一鼓作气地起身,躬着身子提着裤子小心翼翼地踏在所剩无多的床上空地,唯怕吵醒严靖泽,那他的计划也就泡汤了。
他成功地踏出了第一步,右脚踩在左脚的斜后方。他随即低下头去,有些紧张地盯着严靖泽紧闭的双眼。
室内安静得很,唯余几声缓缓长续的呼吸。
借床边一盏枯灯照明,游少卿又跨出一步,落在严靖泽两小腿之间。又一步,半只脚掌踩在床边沿。他乘胜追击,立马就下了床,悄无声息。
他转身弯腰,伸手去提床下的鞋子,而后一步一步向门边走去。正当他一手触及门闩时,身后不远处传来一声叫唤。
“少卿。”
游少卿一手停在半空中,缓慢转身,但见严靖泽坐在床上,抬起一手不知道干嘛,随后转头看着他。他有疑问,严靖泽是发现他要逃跑还是单纯地被吵醒了?
可是他的动作真的很小声,可以说是一点声音都没有。冥思之际,又传来一声问,“你想去哪里?”
果然,是怀疑他要逃走。
但是说到底,他严靖泽根本就没有资格过问游少卿去哪里。这么些日子,游少卿莫名其妙地被他带在身边,虽说他并没有做出过分的事情,但是他最开始的行为也够游少卿在大殿之上参他一本。虽不能够让他败落下狱,也该有个降职惩罚。至于沿途吃喝住处所花费的银子,根本就不及游府的千分之一,况且都是严靖泽自找的,合该无怨无悔,自己担着。
游少卿无比镇定,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压着心里上涌的负面情绪,淡淡道:“解手。”
实则此刻他恨不能将严靖泽敲晕。
不知道严靖泽是察觉到了异样,还是真的信了游少卿的谎话,只见他扯着嘴角笑,“这样啊。”
游少卿总觉得他在装不知道,如今被发现了,只能将计就计。可是他又不甘,正巧此时严靖泽的声音又响起,“我陪你去吧,外头黑灯瞎火的,若是摔了,我可要心疼。”
游少卿静静无言,心却生一计。
烛光微弱,距离稍远,严靖泽看不清游少卿面上是何表情,也听不到任何动静,干脆小心翼翼地下了床,替游廷尹掩好被子,朝游少卿走去。
就在他离游少卿两步之遥时,游少卿抬脚向床边走,路过他身边时只道三字,“不去了。”
严靖泽迅速转身跟上去,“为何?人有三急,你要去我便陪你去,别憋坏了身体。”
游少卿却伸出一指低在唇前,转身对他道:“嘘。”
严靖泽走得太急,游少卿又突然转身,他险些撞到人。好不容易才刹住脚步,抚了抚胡乱加快跳动的心脏,又见游少卿放下鞋子爬上床,较为宽松的亵衣朝前垂下,他下意识地侧头,借着烛光,他瞥到了在光下暖色的肌肤。
他咽一口口水,胸腔处的躁动相较之前的更加剧烈。他缓步走上前去,看见游少卿利索地躺到被褥下,一手伸出环过游廷尹身体,轻轻揽着,侧身露出几分胸膛。
怎么办,夜里的欲望好像更强了……
在游少卿闭眼过后,他低头看自己身下,一顶小帐篷还在不断变大。他心里暗暗发誓,一定、必须,讨得游少卿回家。
翌日天还没亮,严靖泽起身先叫醒了游廷尹,本打算收拾差不多时再叫游少卿,哪知游廷尹刚坐起来,游少卿还是一如从前地跟着起床了,脸上还添了几分困意,想是昨夜没睡好。
严靖泽哄他,“再睡一会儿,没那么快走。”
游少卿摇头,下了床提了衣服就穿上。
严靖泽不管床上昏昏欲再睡的游廷尹,转头拿过架子上游少卿的外套要为他穿上,却得来一句“不必”。
心下微凉,手上动作被迫停下。严靖泽将衣服递给游少卿,随后摸了摸头,“好、好,你喜欢怎样就怎样。”
“你喜欢怎样就怎样”?
既然如此,那便恭敬不如从命——游少卿穿戴好衣物,如实说出自己心中所要,“游某想回家。”
严靖泽微微一怔,随后一笑,“过些时候,好吗?”
游少卿:“……”
果然,说了跟没说一般,就像是土匪一样,不肯放人,真把人当压寨夫人了?
游少卿心里不快,转身不再说话。
严靖泽瞧着,心里也不痛快,只怕游少卿不再同先前那般搭理自己。虽说游少卿一日跟他说的话最多也不超过十句,但比起一句话不说,总是好的。
他走到他面前故作委屈地宽慰,“少卿,我知道你想回家,但如今情况特殊,你便再等等,好吗?”
游少卿没说话,低头束腰带。
严靖泽想牵他的手,甚至想为他束腰带,游少卿却又转身,面对着游廷尹。严靖泽双手停在半空,心里的不甘与征服欲被打压得无力反抗、服服贴贴。
此时床上的游廷尹揉着眼睛看着面前的两人,冷不丁说一句,“哥哥、严哥哥,你们怎么了?”
严靖泽摆出一副委屈样,微微低头看着游廷尹,而游少卿也是一副身旁无人的模样,面色看起来也不是很好。
游少卿:“没什么。下来,哥哥给你穿衣服。”
游廷尹点点头应好,下床时还是忍不住疑惑严靖泽黯然神伤的模样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于是在穿戴好衣物后,游廷尹还是忍不住地开口,“严哥哥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吗?”
严靖泽在心里默默道:“欺负,除了你哥哥谁敢欺负我……”他摇了摇头,没说话。
游少卿不说话,他也不说话,此所谓严靖泽单方面认为的——“夫唱夫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