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奇怪,这地方也不知有什么蹊跷,她被那契符灼伤的妖灵竟然开始慢慢复原了。总归不是那么疼了。
孟喜坐在花园喷泉的石阶上,神情随意而懒散,身上还穿着川月给她买的黑色裙子,赤着脚。
今日阳光分外的和绚美好,这沐家别院可不是川月那处平民窟可以比的,孟喜眯着眼睛看着远处轮椅上的年轻人。
他身上有什么秘密。
可她看了他的轮回路,就是个普通的凡人,没什么不同的。
孟喜有些迷惑。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那,那就是……
他世世为人,世世出身优渥之家,累世修行之人身上多功德,这倒也不奇怪,那,问题在哪。
孟喜想着,回忆的有些苦恼。
如果非要说哪里有些不同的话,就是他世世早亡,而且都是绝脉。命格厚重之人不该如此的,看这样子倒像是犯了孤煞,且……
谁编排的命书,怎么累世都是一个瞎子呢。
一个被轮回眷顾的人,怎么会命犯孤煞呢,这和他的福禄格不一样啊。
孟喜心底难得起了一分的好奇,不过一个孱弱的人类还得不到她多少关注,她最在意的还是……
这鬼地方进来容易出去难,川月见不到她,该担心了。
孟喜晒着太阳,抬眼看着虚空,有飞鸟能进来,有飞鸟能出去,怎么偏的,就单单她出不去呢。
就,就像,就像是专门为她所铸的一个牢笼。
每天上午,沐景都会被保姆推出来在小花园里晒晒太阳,沐晚袖工作忙,有时候出差可能月余都见不到人。
从小到大一直也都是这样,他知道母亲有多辛苦,可他也希望母亲能摆脱他这个累赘。这样的想法不止一次的产生。
可近日……沐景虽说眼睛看不见,可他就是本能的朝着孟喜的方向扭过头去。不知为何,心里有种淡淡的满足的感觉。
“坏人,她是坏人!”
“她怎么还不走,怎么还不走啊!”
幼白抱着沐景的小腿,半个身子都藏在轮椅后面,只露出了两个眼睛,还一个劲的偷瞄着孟喜。
妖物天生对强者的恐惧,幼白嘴里嘟囔着。
可大帝怎么会将她们放在眼底。
这鬼地方她虽然出不去,可,可这也不知是个什么风水地,灵力竟然意外的充沛。这倒是奇了。
也不知道川月有没有想她,算了,那死丫头就是个没心肝的,怎么会想她呢。
有鸣风在,料想也不会出什么事。
孟喜想的开,反正也出不去,她饿了好久,把她的妖灵在这修补起来也是好事。
接下来的日子倒也过的平静,孟喜并不现形,也不愿搭理同一屋檐下的一人一妖,不过每每到了饭点就会拽着沐景的脖子吞些血液。
原本也不用这么粗鲁,直接吸他精神倒也成,可这人类太过孱弱,她若直接怕立马会让他变成骷髅。
不过一个星期,沐景整个人直接瘦了一大圈,这可把照顾他的保姆们吓的有些惊慌。
这人明明每天都吃着饭,怎么越发的没精打采了呢。这如果大小姐回来看到少爷这个样子可得急死,少爷这病本就蹊跷,日渐消瘦,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保姆们急在心里,生怕沐景突然没了。
沐景虽说眼睛看不见,可他并非无所感知,他倒是没有像幼白一样战战兢兢的害怕,反而还有些积极,每日早早的就晾好了脖子等着孟喜用餐。
年轻人瘦骨嶙峋,血液格外的甜美,尤其他还乖乖巧巧,这让孟喜心中分外满意。也乐得与这人类多说几句话。
夜幕降临,天边圆月已经升起,用过晚饭回了自己房间的沐景只等着照顾他的保姆离开,听着声响门被关上后,便主动的解开了睡衣上的两颗扣子。
他们从未说过一句话,年轻人的淡定让孟喜都惊讶。
他雪白的脖子上面,隐隐露着青色的血管,乖巧顺从,也不反抗还不提要求,就这么默默的接受!?
他不害怕吗!?他知不知道自己就快死了。
这一次孟喜没有早早的开饭,反而站在了沐景的身前,她弯腰看着这个年轻人。
而沐景能感受到她的气息,只是,脖子九九没有感觉到刺痛让沐景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
她,是,嫌弃他吗。
他不好吃!?
“你不怕我!?”
清冷的女音就在耳边,他们挨得那般的近,这是一个多星期来,她们说的第一句话。
这个孱弱的人类分外的能忍,她每每吸食血液,他从不喊疼。
孟喜看着沐景,心里想着,同样也不错过他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不过,并没有任何发现。
年轻人的眉宇间极为坦荡,那双无神的眼睛里甚至连一点恐惧都没有。
沐景听着孟喜的声音,浅皱的眉头舒展开来,循着本能,他抬手凭着感觉摸向了身前。
是孟喜人类的身躯,沐景的手指先是碰到了孟喜的鼻子,而后是脸颊,有着寻常人类的体温,很可爱的鼻子,还有,她的嘴好笑,没有忍住,沐景多摸了一下。
沐景脸上带着笑,有些僵硬,孟喜能感觉到,他是真的开心。
这就让孟喜非常不能理解。
“你知不知道自己快要死了!”
有些不信邪,人类是惧怕死亡的,她不信眼前这个年轻人怎么一点害怕都没有呢,他真的不怕死吗。
带着疑惑的女音再次响起,没有遭受到拒绝,沐景根本不舍得将手放下去,他的手就捂在孟喜的侧脸上,静静的感受着什么。
“你不饿了吗!?”
并没有回答孟喜的问题,沐景反而问道。
“不是太饿……”
孟喜乖乖回答着,也并没有拂去年轻人冒犯的手。
“不好吃吗!?”
沐景说着。
“不是,甜甜的,我很喜欢。”
孟喜顺着沐景的话应着。
“现在不吃,晚上你会饿的!”
沐景说完,又把衣领往下拉了拉。
孟喜睁圆了眼睛,歪头想了想,晚上确实会饿,事实上,她从缚灵鼎里面出来,肚子就没饱过,她的妖灵一直都很虚弱。
放下没有犹豫,尖尖的犬牙露了出来一口朝着那灵脉咬了下去,到底心生了稍许的怜惜,这一口咬的要比往日轻些。
沐景唇角勾笑,他另一手搭在了孟喜的肩膀上,那是打心底生出的愉悦,至于这愉悦之感从何生出,他自己也不知晓,倒像是完成了某种使命一般。
没人注意到,月圆之夜已经到来。
就在孟喜收了口,挥手间,沐景脖子上的两个血窟窿消失的干干净净之后,第一缕月光散在了沐景身上。
他的浅笑散去,转而是某种隐痛席卷周身,这种感觉他太清楚了,从小到大,从小到大,一直如此。
只是,这次,他不大愿意让眼前人看到自己因疼痛而扭曲的样子。他想把人赶出去。可他也明白,他可奈何不得她。
尽管咬着牙关一声不吭,想要把那万蚁撕咬的痛苦压下去,可这又岂是随他的。
沐景只得扭着头,尽量不要让眼前人发觉自己的异样,可这一个屋子,孟喜正直勾勾的盯着这个让大帝满心疑惑的人,又怎么可能看不见他的痛苦。
月光下,本就生的白净的人现在脸色更是煞白。
“你怎么了?”
孟喜问着。
“你放开他,你快放开他!”
幼白从一个小角落里钻了出来,她想保护沐景,想把这个可怕的妖怪轰走,可她实在是太弱了,一个小妖对大妖天生的畏惧,让她说话都结结巴巴,颤颤巍巍。
而孟喜可没功夫搭理她。
沐景感觉后槽牙都咬断了。
并没有回答孟喜的话,沐景踉跄的想从轮椅上起来钻回被窝里,他心里还在想着,熬过一夜就好。
可本就虚弱的人,根本站不起来,膝盖一软就朝着孟喜迎面摔了过去。
孟喜并没有将人甩下去,也未躲开,伸手就将人接了个满怀。开口又问了一次:
“你怎么了!?”
“是我咬伤你了吗!?”
这种浑身就像是被狠狠拧在一起的痛苦一波一波来袭,疼的沐景根本说不出一句话,只能苦挨。
孟喜看过沐景前几世的轮回,知道这是他生来就带着的病根,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命格厚重的人怎么会有这般苦难,但好歹她也食了这人几天的饭菜。
她妖都大帝从来不白拿别人的东西。
不过略略一思索,孟喜抬手抚上了沐景的脊背,不过轻轻一抬手,一道幽蓝色的生魂便被拉了出来。
沐景只觉的周身顿然一轻,原本那像是要将他撕碎的痛苦就那么一瞬间消失了。
没了生魂的□□就像是睡着了,孟喜直接将人抱回了床上。还分外贴心的替人盖上了被子。
沐景的双眼看不见,他并不知晓发生了什么,只是知道那磨人的痛苦没了,身体忽然的发轻。
“是你吗!?”
沐景朝着孟喜的方向问着。
“我的你的生魂从你的身体里面拉出来了,应该没事了吧!”
孟喜说着,还煞有模样的抬手探了探沐景的额头。
按理说人类生魂不受□□所缚,应该是能看见的,可不知道为什么,眼前这人还是眼盲。这大概还是他生魂残缺的吧。
孟喜没说,确定人没事了之后,直接钻到了床的另一边,倒头就睡。
过了良久,观察孟喜再没动作之后,幼白才是从房间的角落里爬了出来,走到沐景的身边仔细查看着。
“沐景,你好了!?”
幼白压着声音问着,又偷悄悄看了一眼床上已经睡的深沉的孟喜。
眼底的忌惮提防已经成了崇拜。
这个大妖好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