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第一声爆炸响起，宋星映第一个想到的人是秦祈嘉。

他看着早已编辑好的文字祝福，按下了发送键。

第一个新年祝福他送给了秦祈嘉。回看过去的旧年，他一路颠沛流离，直到遇见秦总。秦总的出现是他生活的重要转折点，幸运得好比中了彩票大奖。如果没有秦祁嘉，钱儿现在还跟着他过苦日子，日子日复一日，不久之后保不准就流落街头了。

宋星映很感激他。他不止一次表达过自己的感谢，心中的感恩之情从未削减。

一路以来他接受过许多善意的关心和帮助，他很感动也很感谢，但他们从未紧密地生活在一起，只是萍水相逢。

他又不傻。

宋星映很清楚，有些事情不是秦祈嘉应该做的，他没有这个义务，但他还是做了。宋星映分得清公私，也分得清真心和假意。他难以推辞，不代表他认为这些都是理所当然的。

A市禁放烟花爆竹，秦祈嘉那边一定很静。宋星映记得家门口一轮夜色，弯月凄凉挂在光秃的树梢，影随风动，阗寂无声。即便是跨年这样的时刻，想来也是年味稀疏。

宋星映卡着零点，发完祝福后，给秦祈嘉发了一个红包。

员工给老板发红包，罕见至极。

但宋星映是认真的。

祝福文案他想了一个小时呢，字斟句酌，查百科，编辑格式，加上可爱的表情点缀修饰，满满的都是心意。

发红包他也是认真的。

他知道秦祁嘉不缺钱，这点钱对他而言不过九牛一毛，在A市的高档餐厅吃饭只能点一份餐后甜品。重要的不是金额的大小，而是他的心意。按照他们家的习俗，只要没结婚，都有红包拿。

秦祈嘉料到宋星映会给自己发信息，半个小时前处理好工作，就在等这条新年祝福了。

但红包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上一次收到红包是十年前的事情了。那一抹喜庆的红色在聊天框里非常鲜艳，还冒着可爱的气泡。这个红包长得跟普通的微信红包不同，出于好奇秦祈嘉还是点开了。

封面上是一群可爱小狗，都换上了新年的新衣服，上面写着“新年快乐”四个活泼大字，喜庆的氛围扑面而来。

秦祈嘉回复了他的祝福。

【谢谢你秦总。】

【你是最最最最最好的老板！！】

秦祈嘉看着朴素的文字，能想到宋星映说这话时眉飞色舞的表情和雀跃的语调，嘴角轻轻上扬。

【在干什么？】

【准备睡觉啦。】

过了十几秒，他又发来一段视频。

【秦总，看，烟花！】

秦祈嘉点开视频，是一束小小的烟花，因为隔着窗户拍还有点模糊。他在国外读书时看过漫天的焰火，颜色丰富，形状奇异，豪华而盛大，相比起来视频里的烟花很不起眼。

但秦祈嘉把这短短几秒钟的视频看了五六遍。陈旧的窗户上倒映着一个淡淡的影子，砰、砰、砰，烟花一下一下，砸进了他心里。

【方便视频吗？】

秦祈嘉口头上问了一句，手指已经把视频通话拨了过去。

视频秒被接通，接通后画面一片昏暗，慌忙的动静从黑暗中传出来。

“秦总……你也太突然了吧！”宋星映一边小声嘟囔一边把手机捡起来，“没开灯，有点黑。”

“没关系。”秦祈嘉说完就后悔了，他看着那团黑糊糊的影子说：“还是开一下吧，看不见你。”

宋星映闷笑，窸窸窣窣爬起来，“kiwi还没睡吗？”

秦祈嘉：“是我想见你。”

宋星映开灯的动作一顿，随后若无其事道：“我也感觉好久没见了，我回来这一个星期可忙了，度日如年，尤其是去亲戚家串门的时候……”

“明天还要去？”

“嗯，过年每天都要去。”

啪，灯开了，率先闯入眼帘的是宋星映花红柳绿的睡衣，随后是一截白皙的脖颈，最后是一张素净的面孔。不知是不是屋里烘得人热，两颊泛着微微的粉。

秦祈嘉就这样安静地看着他，没说话。他没问宋星映什么时候回来，宋星映难得回一次家，一定想在家里待久点。这边的事不急，招的新保姆是刚毕业的女大学生，勤劳能干，工作能力不错，她跟kiwi相处得很好，kiwi也很喜欢她。唯一让秦祈嘉不满的是话太多，心里有太多好奇，通通问出来，吃个饭像是在做专访，让秦祈嘉想起那些讨人厌的记者。

秦祈嘉没问，宋星映反倒自己提起了：“秦总，我过了年初五就回去。”

“不用这么急。”

宋星映很有危机感地说：“我想kiwi了，万一我晚点回去，它爱上新保姆了怎么办？”

“自信点，它最喜欢你。”

“真的吗？”

“真的。”

宋星映重新躺回被窝，他双手举着手机，下巴缩在棉被里，“秦总，你还没领我的红包！我知道钱很少，但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他话音未落，秦祈嘉就点了领取，避免他多想。领完他才说：“没有嫌钱少，为什么给我发红包？”

宋星映：“我们这边的习俗是这样的。”

“什么习俗？”

“没结婚的都可以领到长辈的红包。”

宋星映那边镜头一转，秦祈嘉就看见了一叠红通通的红包，看起来数量还不少，镜头轻微晃了一下，似乎有点小得意。

秦祈嘉笑了下：“那你为什么给我发红包，你是我的长辈吗？”

宋星映一噎，嘴巴也藏进被褥里，小声说：“朋友嘛。”

秦祈嘉笑而不语。宋星映心想秦总不愧是秦总，过年在家这个点了还穿戴整齐，头发一丝不苟跟特意打理过似的，浅咖色的居家服开了个小小的领口，难得一见的温柔。

“我们这边是成年了就没红包拿，我为什么要过你们的习俗？”

表情庄重，语气严肃，但眼尾的笑意没藏好。

“那你还给我好了。”宋星映气鼓鼓。

“你们那边还有送出去的红包再要回来的习俗？”

“没有！”宋星映不想理他了。

这人真的是。百分之一百是故意的。

秦祈嘉心情颇好，适可而止：“把手机放下来吧，举着累。”

举久了手臂确实有点酸。但这不是为了让秦总能完整看见他的脸嘛。宋星映又往下滑了点，最后只露出两只圆圆的眼睛：“放下来就看不见我了，你确定吗？”

时候不早了，秦祈嘉知道宋星映明天一早又要起来帮忙干活，平时他十点多就困得沾枕头就睡了。

秦祈嘉将自己这边的灯光调暗，剩下淡淡的朦胧的暖色调，视觉上柔和而催眠。

“睡吧。”他说。

宋星映便起来把灯关了，火速钻回被窝，打了个哈欠。

屏幕再次暗下来，宋星映将手机放到耳边，但没有关掉视频——他可不敢随意挂断老板的电话。

秦祈嘉听着他平缓悠长的呼吸声，问：“确定哪天回来了吗？票买好了吗？到时候给我发个时间，我去接你。”

掺杂了困意的声音懒洋洋软绵绵的：“您要来接我吗？太隆重了吧……叫司机来就好啦，您亲自来的话，我不好意思让您搬行李嘛，我东西很多的。”

“我跟司机一起。”

“……哦，好。谢谢秦总。”

“睡吧。”秦祈嘉听出他是真困了，“晚安，新年快乐。”

“晚安秦总。”

秦祈嘉躺下时快凌晨两点了。跟平常没什么不同，像极了普通的每一天。

然而新年第一天，他比宋星映醒得还早。凌晨四点半，手机响了。

秦祈嘉坐起来，烦躁的情绪在对面的声音中逐渐冷却，挂断电话时，脸色阴沉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