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当麦香面包味飘满整片街巷，秦祈嘉也就出现在了宋星映家楼下。一回生二回熟，现在他过来已经不需要开导航了。
人都在楼下等着了，宋星映想装睡也装不了，快速洗漱下了楼，问：“今天要做什么？”
秦祈嘉冠冕堂皇：“昨天去了西区，今天去东区逛逛。”
“可东区是城市住区，都是些楼盘、公园、大商场……”
“也行，去看看房子。”
“……”
宋星映没法，辩论他辩不过，买房说得跟买菜一样容易，有钱人的世界他不懂，只能跟着上了车。
秦祈嘉每天见到他的第一问都是：“过敏怎么样了？”
宋星映：“好多了。真的，已经不痒了。”
秦祈嘉俯身给他系了安全带，两具温热的身体一触即分。这个动作距离很近，但秦祈嘉没搞偶像剧里暧昧的那一套。他很严谨地下令：“把袖子撸起来我看看。”
宋星映乖乖照做。
手臂上的红点已经很淡了，不仔细看不太看得出来，也没有再长出新的了。
秦祈嘉满意地点点头，顺口问：“昨晚几点睡的？”
“一点多。”宋星映将袖子放下来，把牛仔外套内翻的袖口翻好。
“为什么这么晚？”
“跟毕哥打了个电话。”
毕哥，毕哥，又是这位毕哥。
秦祈嘉不动声色，但捏紧了方向盘，问：“他既然这么关心你，为什么这两天都没来看过你？”
“什么呀……”宋星映愣了下，不知道这二者有什么关联，但一看秦祈嘉脸上连阳光都化不掉的阴郁，就有些哭笑不得：“是我打给他的。他有工作呀，很忙的，这两天在加班，每天下班都很晚。我是跟他聊了聊开店的事情，他是一名律师，他能给我一些建议。”
好好的，我又不会跟你打官司，他能给你什么建议。
秦祈嘉冷冰冰：“那他给了你什么建议？”
宋星映含含糊糊：“他说让我自己决定。”
秦祈嘉：“这跟废话有什么区别。”
宋星映：“……”
这话千万别让毕哥听到。
宋星映不敢将毕逍说的“建议”完完整整告诉秦祈嘉。毕逍说得很直接，他一针见血点破了秦祈嘉的意图：他还是没有放下你，也不打算放手。
如果你答应他，不管你们是什么关系，你以后都很难离开他，你们会一直纠缠不清。如果你想跟他撇清关系，很简单，拒绝他，果断点，直接告诉他不要再来找你。
宋星映很犹豫也很纠结，问，就不能只是朋友吗？一定要成为恋人吗？
毕逍直言不讳：不可能。这种情况你们很难做朋友。你也不希望朋友对自己图谋不轨吧。
毕逍还说了，尽管秦祈嘉不承认，但他这样的做法跟为搏美人一笑的周幽王异曲同工，不过没周幽王那么祸国祸民罢了。他看过合同，就算酒馆倒闭了，宋星映也不亏。所有条款都利好乙方，如果遇到最糟糕的结果，只能算秦祈嘉倒霉。
宋星映必须承认，毕逍说的话句句在理，在道理方面，他已经完完全全被说服。但在情感方面，还有很多不可控的因素。他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决定离开秦祈嘉，去到另一个城市，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然而，秦祈嘉又出现了。短暂得仿佛他们没有分开过，只是他出了个远门。
宋星映在感情上并不迟钝，在秦祈嘉表白之前，他就已经察觉到一丝微妙的情愫。但他无法回应，只能装傻。如果秦祈嘉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他会选择一“傻”到底。他追求某种稳定，如果可以维持这样的平衡，他愿意心照不宣地过下去。
宋星映有点崩溃。他躺下床，毫无睡意。整夜半梦半醒，梦里秦总黯然离去，宋星映望着他的背影，想安慰他，却怎么也追不上。
“我……”宋星映开口。
秦祈嘉余光瞥见他撇下来的八字眉，就知道下面他要要说的不是他想听到的话，于是“不礼貌”地打断：“再考虑考虑。”
宋星映：“秦总，我觉得我已经……”
“我觉得你没有，再想想。”
“……”
这还是那个很尊重别人想法的成熟的成功男人秦总吗？
宋星映噗地笑出来。
秦祈嘉不知道他笑什么，但见他没有再往下说，没有说出他自己不想听到的话，便由他去了。多笑笑也好，科学表明，笑可以增加大脑血液流量，促进血液循环，能释放内啡肽和其他含有积极能量的物质到肌体，增强免疫系统功能。
宋星映一笑，就笑得停不下来了。
稍不留神，又和秦总一起度过了一天。但不得不说，宋星映很开心。
秦祈嘉到来之前，宋星映也很开心，是那种日子平平淡淡、安安稳稳的开心。秦祈嘉到来之后，宋星映每天像开盲盒，拥有了另一种充满惊喜和意外的快乐，在他的认知里，这要用好多幸运才能换来。
晚上，秦祈嘉将宋星映送到楼下。这次宋星映没问他上不上楼，刷了卡就准备跟他say goodbye，却见秦祈嘉站着不动，表情也冷冷的，让宋星映很想扯一扯他的脸，看是不是戴了假面具。
“怎么了秦总？”
“你为什么不邀请我上楼？”
宋星映看了眼时间说：“可是都这么晚了……”
“明天还见吗？”
“呃。”
秦祈嘉总是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明天是第三天，也就是他思考的最后一天，最迟后天他就要给秦祈嘉一个答复。他们已经找好了设计师，酒馆的装修还等着动工呢。这让宋星映有种全世界等着自己点头的眩晕感。
“秦总，明天我会给您一个答复。”
秦祈嘉拍了拍他的脑袋说：“早点睡觉，明天再想。”
宋星映：“好。”
嘴上是答应了，但身体很诚实地失眠了。他半夜又爬起来看文件，但看的不是合同，而是秦祈嘉当初给他做的那一份计划书。他重新翻看了一遍，看得比上次还认真仔细——他发现秦祈嘉所作所为不是心血来潮，而是预谋已久。
早在他的计划书中，他就提到了开酒馆的事情，但他没有详细介绍启动资金这部分，而是标注，如果有需要，我可以支持。宋星映最初看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现在看来处处都是细节。
同样没睡好的还有一个人。
秦祈嘉喜欢用概率去考虑事情，没有大概率大把握的事情他不会做，有些风险没必要去冒，只会增加沉没成本。但他并非所有事情都是胜券在握，比如在宋星映的事情上，他远远没有在他表现得那么自信。
在商业谈判桌上有一条，就是一定要自信。不管有没有把握，都要在心理上战胜对方，取得心理优势。你表现得越自信，你说出来的话就越有分量，对方就会越信任你。他同样将这条规则用在了宋星映身上。
他知道宋星映的点头和摇头意味着什么。不仅仅是开店的事情。
第二天，宋星映一打开门，就被芬香扑满脸。
“秦、秦总，你怎么还买了花啊？”
秦祈嘉将花给他：“给你的。”
他今天出门早，在开车来接宋星映的路上，路过一家花店，就让店主包了一束鲜花。宋星映捧着花有些不知所措，这份无措中更多是惊喜和感动。花香中夹杂着泥土的气息，三朵向日葵在初升的旭日中熠熠生辉，金色花瓣和毛绒茎秆上点缀着清晨的露珠，生命力十足。
宋星映人生中第一次收到这么大一束花。如果他没有退学，他会在学校成人礼上收获一份鲜花，走向光明璀璨的世界。这个小小的遗憾，在某一天、某一个清晨被人填补了。
千言万语化作一句谢谢太轻飘了，宋星映正组织语言，听见秦祈嘉问：“想好了吗？”
宋星映点头。
他想了几天，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昨晚毕逍发来一张图片，素色的背景上写了一句英文：Follow your heart.
他知道毕哥是很理性的人，这次却没有跟他讲大道理，而是让他做出此时此刻最想要的选择。
毕逍说，不要等时间过去了，缘分散尽了，才明白自己的感情。
宋星映一听，话里有话，疑似八卦。但毕逍下一句又转回正题，他的思绪也就跟着跑了。
秦祈嘉没有接着问下去，而是转了身：“先去吃早餐吧，慢慢说。”
宋星映快步追上去，这次不是做梦，他成功追上秦总，与他在晨曦中并肩而行。
“秦总，我请客吧！我们要不换个地方？”
“你想去哪都行，你来导航，我来开车。”
“好！”
阳光之下，活泼的身影高兴地跳了起来，正好与同行的人一样高了。
早餐都吃完了，秦祈嘉也没提合同的事情。他说，旁边就是市博物馆吧，你去过吗，没去过的话一起逛逛吧。
宋星映启开的双唇被迫黏上，他应声：“好，那就先去博物馆。”
逛完博物馆，他们去附近的公园看大爷下棋和钓鱼，大爷跟他们越聊越嗨，从生活琐事到历史文化，从巷口八卦到国际局势，他们还被拉着过去跟大妈大伯切磋了几把乒乓球。
吃了午饭，秦总说买了两张话剧的票，两人眨眼又坐在了剧院里。宋星映总觉得哪里不太对，但剧场表演开始了，他的注意力就被带跑了。
一天都快过去了，晚饭结束，宋星映心想总该聊正事了吧，秦祈嘉仍然闭口不谈。
问起，秦祈嘉就说：“晚点再聊。”
宋星映彻底迷惑了，这到底是要说呢，还是不说？
秦总不会是……后悔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