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身青衣飘至梦中,发丝被风吹起,一缕光亮朦胧那张脸,她凑近轻声道:“该醒了。”
余惜迟悠悠转醒,心中惆怅更是浓烈,就在她起身之时看见戴着面具睡着极香的十陵。
想起昨日傍晚她不顾形象蹲在草地上吃着兔肉满嘴油的模样,余惜迟嫌弃地皱眉下了马车。
“三更半夜,可是有什么事?”
商弦凝未曾睁眼也知来者何人,那股仙气实在是过于特殊,想不知道也难。
“赏月。”
不曾入睡,也入睡不得。
商弦凝干脆靠在树上看着余惜迟。
“好兴致,你这样不怕你家小姐遇到什么事?”
余惜迟望着遥挂黑夜的弯月,轻声道:“命一字,难言难落,若定难改,若止可退。她人之命与我而言犹如沧海一粟,我不过一众看客,无权可涉。”
四处寂静,唯有风声。
月光不曾改变,可时过境迁,一无所有的来,终归是一无所有的走。
她说这些做甚,还对着一个只会使手段的人,凡人俗子如何能懂其中之意,又如何体会切肤之痛。
余惜迟转身离去,身后传来的声音让她停下脚步。
“既知无权可涉,又顾影自怜无人能懂。自己都难以参透无法勘破的事,却要求她人体会。”
这孤寂又寒冷的岁月里,无人能明了她的心,世人将她的隐痛当饭后闲谈,每当她听到时,却不知心中是何滋味。
怨吗?
她们又不是罪魁祸首,如何怨。
恨吗?
那可是神的子民,怎么能恨呢。
一行人可算是到了山顶,结果是一处断崖。
白新柔喘的上气不接下气,握着木棍一点形象也没有的坐在矮石上。
“这是什么破地方啊?难不成我们自己飞上去?可累死本小姐了。”
传音铃响起,是流毓仙君的声音。
“想必诸位道友已经到达,只要通过试炼,便可走进传送门传至目的地。”
一位小门派的道友眼睛发光,围着传送门看了一圈,她试着用手触碰,却被弹回来。
“哇,居然这么神奇!”
白新柔骄傲的扬起头叉手。
“哼,没见识的小门小派出身,这传送门可是可以去到任意的地方,心有所向,便可到达。”
小道友喃喃道:“心有所向,便可到达……”
玉阙仙君再次开口:“进传送门前,需测试每个人的资质是否合格,若是进不得,便由此返回。”
由此返回,得多麻烦啊。
一时间许多修者叽叽喳喳,传音铃那边解释道:“山谷中有许多魔怪,攻击性极强,若资质不足,修为不够,极可能丧命于此。”
“丧命!这……我不想死在这啊!”
“我修为这么低不会死在这吧……”
仅仅一句话就导致修者们心惊胆战,一些胆小的修者本就心存忐忑,现在这些情绪全被激出来。
“若有胆颤者,此刻便可返回,就此退出御琥大会。”
想要撤退的修者,听到最后开始犹豫。
御琥大会乃百年一次才有,如今修真界修行已是诸多困难,除仪樽仙君无一成仙,这还是三百年来唯一一位。
抛开这些不谈,能辟谷的修者都已是难得,哪怕修不成仙,在御琥大会上能出一次风头也是好的,后世谈起时也会有有名上榜。
若是夺魁,那更能名传千古,为门派争气,也算扬眉吐气一回。
白新柔骄傲地站起身,非常自信的说:“自我白新柔的名字写上名单时,就绝不后退!”
就算她修为平平又如何,既来之则安之。总有一日,她一定要护在师姐师尊们前面。
说罢,白新柔果断站在传送门前,脚下形成阵法,围绕白新柔。
“结丹期,资质尚可。可入。”
小道友瞪大了双眼,居然是结丹期,应该都有金丹了吧。
她很快垂下眸,心想自己肯定是不能进了。
一人开路,众人紧跟,溪云一同跟随。
刚站上那阵,阵法刚显形便消失,与旁人十分不同。
“元婴期,先天剑体,资质万里挑一,可入。”
“天呐,元婴期,不愧是南轩派大师姐,要我得修炼多少年啊。”
“可入。”
“可入。”
“可。”
小道友呆呆的看着一个又一个进去的修者,既然不管修为多高都能入,她也一定可以的吧?
下定决心终于踏上去,传送门忽然闪烁起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
她害怕的后退,但是被阵法死死定住,像是无数条藤蔓扯住她的四肢,渐渐的这些藤蔓成了冰冷的锁链,只有她才能感受到。
眼前似乎出现了一个人,那人的容颜模糊不清,无法分辨。
‘痴儿的命运只能供人玩乐,能被贵人看上你算是祖上烧香,乖乖在这待着,不然你的命可就没了。’
“放开我,放开我!滚开,滚开!”
锁链穿过她的身体,一点一点拉紧,她逐渐分不清脑中的画面与现实,额上的黑纹开始浮现。
商弦凝若有所思,微微仰头与传送门的阵眼直视,斗笠下的瞳孔骤然变色。
双灵门大殿里的七大仙君看着虚幻镜的场景各抒己见。
“这是何意?”
流毓仙君一板一眼的解释:“前世记忆,或是无法放下的执念形成的怨念。”
魄琰仙君直截了当:“心魔,不过看她的样子也不像堕魔,应该是……”
清晰非常的虚幻镜突然闪烁起来,变成截然相反的模样,那是一片盛开的棠梨花林。
“不对,怎么回事!”
虚幻镜居然还会有失灵的一天?
方才躁郁的小道友一下子就安静下来,额上的黑纹也消失不见。
“时时,过了这道门你就会幸福,现在摈弃你的执念,放下所有,一步一步踏过去。那些往事都已过去,从此你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你的幸福。”
阮时序不再沉浸痛苦,阵法感知不到她的戾气,缓慢地放松禁锢,躯体触碰到传送门,再也不会被弹回去。
棠梨花林消散,阮时序清醒过来,又恢复成小傻子的脾性。
“我……我过了!我居然过了!”
她激动地跳起来,脚下一滑,眼前是山崖,难道她的幸福就是死去吗?
“你个小傻子!想什么呢!”
“师妹!当心!”
白新柔一把将阮时序从山崖拉回来,阮时序又一不小心脚滑,就这么抱住白新柔的腰。
“喂,你抱完了没,赶紧站好。”
“哦,好……好。”
傲娇的小师妹蹙起眉,脸上淡淡的红晕在阳光下显得异常显眼。阮时序迟缓地眨眨眼,胡乱抓头发乖乖站好。
“那、边、的!就差你们仨了,快点,姑奶奶我都站累了!”
白新柔不满地朝她们大喊,被孟繁落拉住,微微摇头,白新柔不满地轻哼一声。
传送门顶上有一个很不起眼的珠子,没猜错的话就是梦魂珠,而传送门前的这个阵法应该就是探前尘,能让人想起心底深处最无法忘怀的事和最想要得到的东西。
沾染权欲之人会看见万人之下的场景,爱慕虚荣则会看见无数的金银财宝。
商弦凝仔细地扫过站在传送门后的人,不愧是修仙成性的修者,这一个个的道心稳如磐石。
她缓缓运体中内力,掌心的白色丝线若隐若现。
既然这样,不如……
商弦凝勾起嘴角。
视线转到那抹白衣,熟料她居然也看着自己。
余惜迟自知自身道心不稳,如果她没猜错,那几个长舌仙君,特别是魄琰那个毒舌就在那边看着一切。她不喜欢别人偷窥她的私隐,更何况她此番前来纯粹是一己私欲。
此番前来御琥大会,她没有告知任何人,若是被神女知晓必定惹来灾祸。
于是把主意打在站在她旁边的十陵,怎知对上那‘斗笠者’的视线。
就这样,两个居心叵测之人开始博弈。
商弦凝率先开口:“道友先请。”
有一就有二,真当她是傻子。
余惜迟一眼便知她打的什么主意,无非是想利用自己的神识蒙混过关,若是她道心稳也懒得计较,可她的私隐无论如何都不会让旁人知晓。
‘投机取巧?没那么容易。’
‘妄想阻止我,想都别想!’
滋滋滋。
看不见的电流在二人眼里流转,对面的白新柔不爽道:“喂!你俩是在玩什么,眼波流转,眉眼传情吗?还不赶紧过来!难不成还要本小姐在这等你们等到天黑?”
谁稀罕和她眉眼传情。
商弦凝一翻白眼,余惜迟立即命令:“我是仆从,自然事事要以‘主人’为先,您先请。”
什么就她先请,她是剑灵,走上去不就暴露了!
这该死的仙君,三番四次置她于死地。
十陵急忙看向自家主人寻求帮助,结果却听到她说:‘无妨,若真有事,一切有我。’
余惜迟怎会给她多余的时间,手掌轻轻一挥,直接把十陵推入阵中。
双灵门殿中的无幽仙君悲痛地拍打镜子,痛哭流涕诉说自己做‘孩子’母亲的不易。
“本君的虚幻镜怎么失灵了!这可是本君花了两百年才做出的法宝,我的孩子!你怎么能抛下你的母亲而去啊!”
几位仙君对她这样浮夸的性子早已习以为常,唯有魄琰仙君这么多年依旧对每一位仙君平等对待,无论是谁她都看不惯。
“闭嘴吧,只是障眼法而已,法宝哪那么容易坏。”
没有法力侵扰,虚幻镜恢复正常,无幽仙君嚓地一下回到位子上。
“这是自然,我的宝贝可是一等一的神器。”
忽然之间一股浓烈的气息冲入殿中,虽来势汹汹,但她们未曾有一丝不适,反而十分惬意。
长年累月轻飘飘的仙躯,被冲劲袭来的仙气包围,灵力涌进体内流转至五脏六腑。
“居然是仙骨。”
不仅流毓仙君魄琰仙君诧异不已,就连一向浮夸的无幽仙君也蹙眉沉思。
身份存疑,仙骨却绝不会假,无论如何,拾零一定会过。
人可能没用,但仙骨可不一样。
余惜迟算定她们定会因为仙骨出现而诧异,这样便能给她钻空子的时机。
果不其然,传音铃响:“天资卓越,乃最适合修仙之人。”
不是吧,这?
不?我?!
十陵不可思议的抬起双手,她是剑灵,怎么可能修仙?
“啊啊啊啊啊啊!”
因为磨磨唧唧被某人不耐烦推入传送门。
哗!余惜迟大手一挥袖,虚幻镜消失,顺带送那些修者飞上空中。
修者依照顺序,二人一组统统御剑飞行。
十陵死死抱住溪云的腰,崩溃大喊:“不是说这是传送门吗!”
我是剑灵不会御剑啊!
主人快来救我啊!!!
脑中响起商弦凝给她的传音:安心,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