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新娘,你是否愿意嫁给新郎,作为她的妻子?无论贫穷或是富有,疾病或是健康,顺境或是困境,你都将永远爱他,珍惜他,对他真诚,直到永远?”
“我愿意。”
头顶白光灿烂,大厅里人潮拥挤,盛大的礼厅里,台上新人正交换着誓词,季明城平时看着没个正行,穿上这身衣服,还真像模像样的。
谢箖坐在靠礼台的第一桌,忽然有些感慨,距离毕业也就过去四五年的样子,这小子这么快就结婚了。
时间飞逝。
走神的空当,司仪宣布新人结成夫妻,满场掌声雷动,仪式的大头结束了,宴会开始,谢箖没什么胃口,喝了几口温水就出去了,酒店走廊里空空荡荡,没什么人,他待着也轻松。
等了一会儿,季明城端着酒杯走出来,见他一个人站在外面,有些意外道:“怎么不进去?”
“你知道的,我生病,吃不了太多,”谢箖说,“有点尴尬。”
两人相对无言,半晌,季明城问:“你的病……怎么样了?”
“还行,死不了,”谢箖敲了敲他肩膀,笑道,“今天你大喜的日子,不聊这些了,人姑娘呢?”
说曹操曹操到,新娘迎面走了过来,谢箖并不认识她,但这姑娘看着很温柔。
“你是明城的朋友吧?”新娘羞怯地笑,“我听他提过你。”
谢箖礼貌地回了几句,三个人聊了一会儿天,很快重返宴会厅。
丢捧花的环节放在了后面,宾客陆陆续续去了一楼,酒店一楼是露天花园,绿树成荫,花鸟纷扬,环境非常好。
新娘背过众人,将捧花捏在手里,似乎还在犹豫,四周响起宾客的笑声。
谢箖打了个哈欠,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幕,想起当初冯宇结婚的时候,好像也有这个环节,仔细一想,也过去好几个月了。
捧花飞起,蓝色花瓣从天而降,众人期待地看向落点。
啪嗒——
谢箖看着手里的花束,瞳孔巨震。
“恭喜恭喜,好像是新郎的朋友吧?”
“哈哈,喜结良缘,喜结良缘啊!”
一模一样的话。
“哎呀,没想到是这位幸运观众!”司仪和摄像跑了过来,“这位小哥,分享下自己的感想吧!”
谢箖无奈地笑笑,刚想开口说话,一种熟悉而又恶心的感觉骤然升腾,他下意识捂住口鼻,愣了半秒,众目睽睽之下,突然逃离镜头,跑了出去。
人群非议纷纷,新娘不知所措。
司仪疑惑地挠挠头:“这么不喜欢镜头的嘛……”
谢箖冲进洗手间,再也没能忍住,一口血吐在了洗水池里,身旁的路人吓了一跳,捣鼓几句,慌忙离开了。
太阳穴疯狂鼓动,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滋长,他没发烧,可是浑身发热,周围的空气似乎浓稠了起来,密不透风,谢箖感觉自己的心口处破了一个大洞,有风声呼呼地刮过。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清醒过来,颤抖着打开龙头,将血污冲了个干干净净,洗了把脸,神志这才缓缓回来,谢箖擦擦嘴角,直起身来,这才发现洗水池边堆积了几片蓝色花瓣。
多半是刚来带来的,花瓣被揉皱,松松散散,被血点沾上,显得脏兮兮的。
谢箖移开眼,本能性地回避了那些花瓣,强撑着身体往外走,季明城就等在外面,脸色有些不好看:“……你真的死不了?”
谢箖没回答他,只是碰了碰他的肩膀,说:“抱歉明城,毁了你的婚礼。”
……
回去的过程很狼狈,谢箖几乎是以逃跑的速度回的A市,身体的不受控让他的恐惧到达了巅峰,他不知道在害怕着什么。
回家浑浑噩噩待了几天,谢箖终于决定做点什么事情,他在家里翻了很久,终于找出来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破本子,撕开一张,在上面写下几个大字,看了一会儿,觉得尴尬无比,赶紧划去了。
遗愿清单。
看着就让人脚趾扣地,谢箖在心里大骂自己幼稚,把纸团起来,扔到了一边。
其实这最早是他跟沈濯大学期间看的一部电影,美国片,算是煽情类型,谢箖不大感冒,当时他问沈濯为什么要带他看这种片子。
沈濯当时还特别得意:“当然是为了骗你掉眼泪,然后靠在我怀里啊。”
谢箖:“……有病。”
脑子里乱糟糟的,又在想以前的事情,谢箖赶紧敲了敲脑袋,重新在纸上写下一个序号一。
一,去日本旅游。
画勾。
二,吃一次10000消费以上的餐厅。
画叉。
谢箖想了想,觉得这条蠢得简直没边了,于是赶紧把纸撕了。
一,去旅游。
二,看一部世界上最好的电影。
三,给自己选一块好看的墓地。
简直蠢的不行,他在咒自己这件事情上一骑绝尘。
撕拉——
撕拉——
撕拉——
一连撕了无数张纸,谢箖终于冷静下来,他觉得自己并不适合写这种东西,索性上床睡觉,躺到床上闭眼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没吃药,浑身疼的要命。
他气得想笑。
吃完药,情况并没有好转。
“还是去趟医院吧……”
谢箖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
……
沈企,办公室。
小周推门进来,笑道:“沈总监,洗好的水果,您尝尝吗?”
“不用了。”沈濯低头看报表,没怎么搭理。
“果源非常好,您可以试试。”小周笑意盈盈,将托盘递到茶水桌前,转身离开了。
沈濯叹了口气。
空气里残留着浓烈的香水味,以前徐林在的时候,办公室里惯不会有这种莫名其妙的味道,他很不喜欢那种味道。
只是这小周是他亲妈送来的人,还真不好办。
眼线就算了,还是个麻烦的眼线,沈濯冷笑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小周再次走进来,见他神色不愉,担心道:“沈总监,您怎么了?”
沈濯埋头做文件,没搭理她。
香气扑面而来,一点点靠近,小周弯下腰,小心地问道:“沈总监,您是不舒服吗?”
香气一点点裹挟过来,沈濯没忍住咳嗽了一声,站起身来,说:“我先出门一趟。”
“我帮您安排行程。”小周说。
“不用了,”沈濯说,“我找陆千语。”
小周立刻识相地退开。
沈濯避瘟疫似的躲开,大步离开会议室,空荡荡的室内,小周眨了眨眼,给李将雪发去消息:李总,沈总监出门了。
:他做什么?
:去见陆小姐。
:好,继续盯着。
A市游乐园。
晴空万里,四周嬉笑声此起彼伏,小摊贩推车叫卖,周遭人潮拥挤,陆千语坐在长椅上,喝了一口冰水,叹息道:“你有病似的。”
“我看网上都说女人会喜欢这种地方,”沈濯似乎有些奇怪,“你好像特别一些。”
“你固然是一个对两性关系认知非常浅薄的男人,没有这张脸一般女人绝不会喜欢你,”陆千语说,“当然,gay不是我的取向,你来找我干嘛?”
“不找你,摆脱不了一些费劲的人,”沈濯说,“抱歉。”
“你妈倒是控制欲很强,”陆千语说,“要是我,肯定跟她闹个没完。”
“她就这样,”沈濯自嘲地笑笑,“我又能怎么样呢?”
“你这个富二代可当的太窝囊了,”陆千语毫不客气,“不像我……”
“不像你什么?”
“不像我,更窝囊,”陆千语推推墨镜,“因为我爸妈一纸令下,就要跟一个不认识的男的在幼稚园一样的地方呆一下午,我好累。”
沈濯:“……”
沈濯:“我也没有那么不堪吧……”
话音刚落,他喉头一痒,忽然咳嗽了两声,陆千语立刻警惕地远离他:“你生病了?”
“前几天没休息好,”沈濯头疼地说,“熬了几个大夜,好像有点发烧。”
陆千语捂住口鼻,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去,自己找医院去,别传染给我。”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陆千语立刻站起来,蹬着小皮鞋,就这么跑了。
沈濯:“……”
……
医院。
最近流感来袭,谢箖这次来的时候戴上了口罩,医生还是老样子,看过报告后,跟他简单说了几句话,情况一般般,恢复不好,需要再做检查什么的。
谢箖疲倦地点点头,拿上病历,去往肿瘤科,排队的人很多,这几天一直没休息好,眼睛疼的要命,他阖上眼,权当是休息。
队伍龟爬似流动,好不容易排到他,谢箖做完检查出来,一身疲倦,把手头乱糟糟的报告纸叠在一起,下楼去诊室复诊。
他这几天精神不济,走在路上都觉得恍惚,走着走着,忽然被什么人撞了一下,几张报告单掉了下来,谢箖赶紧弯腰去捡。
走廊尽头的长窗没关,风吹进来,把几张报告卷到更远的地方,谢箖低骂了一句,只得跟着去捡。
最后一张落在不知谁的脚边。
来医院还穿皮鞋,装装的。
谢箖想着,就要伸手去捡,没想到动作慢了,报告单被那人捡了起来,他一愣,旋即站起来,客气道:“谢谢啊。”
待看清来人,谢箖脸上笑容一僵。
沈濯捏着报告单,微微蹙眉,出声问他:“你怎么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