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盛未堂每天负责把大哥大送到训练场，去当狮屁股。

别小看舞狮尾，当狮屁股必须力气大，手臂结实，能轻而易举把狮头拖起来，才算合格。

嘈杂的训练场中，口袋的手机猛地震动几声，盛未堂右手拿矿泉水，只能用左手接通。

周舒把文档推到旁边，自己霸占整个屏幕：“你在干什么，吃饭了吗？”

盛未堂蹲在训练场的台阶，把摄像头一转，拍起远处挥汗如雨的钟文豪。

“带他过来训练，十五号要去广场表演。”

手机中，两个穿舞狮裤的少年互瞪眼，时不时踩对方脚，看来钟文豪跟那位表演狮头的伙计，不太合。

听两人越飙越脏，隐约有干起来的架势，教练率先跑过去，强行把两人扯开。

盛未堂从屏幕抬起头，盯着不远处，忍不住皱眉。

周舒算在沿海读了几年高中，听得懂那边的本地话，知道他们在骂什么。

“你把摄像头转回来。”周舒不想看两个毛头小子吵架。

“我过去看看，先挂了。”

“别！还没聊两句。”

盛未堂瞥了屏幕一眼，倒也没挂。

钟文豪听得懂人话，没再与那人发生冲突，但偶尔的小动作还是有的。

半个小时后，视频通话结束。

盛未堂用矿泉水碰了碰钟文豪的头，男生不顾形象坐在地上，呼吸稍微有点喘，接过瓶子仰头灌，剩下半瓶，低头直接浇在头顶。

树荫下的男生瞪着他，不屑一哼，钟文豪竖着中指，瞪回去，低声骂道：“傻/逼。”

男生年纪不大，估摸也是个高中生，生得倒白，肩上搭了一条汗巾，看着不是那么好惹。

刚才遭到教练一顿骂，因此一个比一个脸色黑。狮头狮尾之间发生矛盾，再正常不过，毕竟一起训练偶尔动作不协调，就得重新练，难免互相产生脾气。

那男生盛未堂认识，往年钟文豪合作的人也是他。

这两人不对付，教练不可能不知道，不知为什么，还要把两坨凑到一只狮子里去。

两人私下虽互斗，一到演出时却很有默契，毕竟他们年轻，也很有天赋，往年的高难度表演，都是安排两人上，所以教练一直没把两人拆开。

“要去吃什么？”盛未堂把棒球服甩他脸上，钟文豪身上只穿了一件黑背心。

“舅我们去东埔那边吧。”

显而两人凑一起，不是去吃预制菜，就是垃圾食品。

“舅，这有一家牛蛙！”

“不要，寄生虫太多了。”盛未堂打方向盘。

“舅舅舅，前面有一家烤鱼。”

“那就烤鱼吧。”

两人都有一个粗糙胃，不挑食，有什么吃什么，钟文豪有得吃就行了。

时间很快到正月十五，翡翠广场早早人满为患，舞狮表演的场地，被人用活动围栏圈起来，旁边还插了几面舞狮旗。

今天海城的天气好，几面旗在蓝天白云飘扬。

盛未堂没去凑热闹，自己什么情况，自己心里有数，反正有盛妈盛爸和姐夫，去给钟文豪捧场。

盛未堂翘着腿，边磕瓜子边看电视。

盛婉婉发了好几段视频，有舞狮踩高跷的，也有抛镲的，最后一个，长达几分钟，视频里舞狮踩上台阶，顺着铁杆爬到顶端，同时周围响起一阵鼓掌声。

金毛舞狮气质傲然，十分凶猛，随着锣鼓，眨眼甩头。狮头两腿蜷起，全部重量压在狮尾身上，后面那人除了臂力，脚也十分有力，踩上台阶稳稳落地。

最后一声掌声，周围放起彩带，狮头仰头咬着对联，向四面八方展示。

表演结束，从狮屁股溜出来的钟文豪累成狗，盛婉婉难得给儿子递了瓶水：“小子挺厉害。”

钟文豪抢过水，脸大得很：“当然。”

盛婉婉干脆坐上椅子，挑着手机照片，准备等下发朋友圈。

钟文豪瞥见他妈在发朋友圈，下意识点开微信，差点没被一口水呛死过去。

第一条朋友圈是舞狮表演视频，还算看得过去。

第二条，是什么鬼？

微信九宫格里三张有他，合照中盛婉婉把自己拍得美若天仙，而后面的钟文豪就那样傻傻蹲在地上，而且表情特别地傻，跟那地主家的二百五。还有一张按得太快，钟文豪的脸就像被人打了一拳似的，肿肿的。

“妈！什么神经图都往朋友圈发，你看把我拍的，这还像个人吗？”钟文豪怒气冲冲，指着照片质问。

盛婉婉拿起包包：“吵死了，等下把你屏蔽掉。”

一群人闹哄哄回到家，姐夫一家今晚吃完饭，便准备回去了，龙凤胎兄妹跟姐夫一起回去，剩下钟文豪，这厮到时候开学，会把自己打包送去外省，不用别人操心。

晚上洗完澡，几人坐在客厅看电视，又是这个点，某人的手机响了。

钟文豪坐姿懒散，拿着遥控器不停跳台：“天天打视频，有那么多话说吗，我真是服了。”

“看电视，别多嘴。”

盛未堂关了房间门，电视声音被阻挡在外，他拉过台桌椅，才按了接通。

“你在干什么？”周舒的脸依旧好看，岛国那边下雪了，后窗不断飘着雪花。

盛未堂把手中的模型零件给他看，他不习惯，单看屏幕跟别人聊天，必须得找点活干。

手机另一边传来水龙头和盘子的声音，似乎在洗碗，只能看到半截毛衣，和白皙的手肘。

盛未堂皱眉：“现在已经八点了，你还没吃饭？”

周舒噎了一下：“刚吃了。”

“你先把碗洗了再聊。”屏幕陷入安静。

最近分公司的事情比较急手，忙过这阵子后面会好很多，周舒也想快点回去。

盛未堂低头搞模型，他在不务正业上很有天赋，无需看说明书，也能把模型组装起来，客厅那艘航母模型也是他弄的，算挺牛逼。

“你可以把手机拿近一点吗？我想看你的脸。”周舒给自己接一杯水，搁在饭桌。

盛未堂嘴角一抽，表情奇怪：“你有毒吧。”

无奈按他说的做，他的眼睛在台灯下是琥珀色，不知是吃酱油太多还是天生的，头发有点棕，发尾有点翘。

本是一副可亲的模样，却因眼尾和眉尾往上翘，看人总一幅不耐烦和无所谓，透着几分凶，偶尔心情不咋地，还会飙粗。

可能姓周的就喜欢这款，有时被骂，他还挺高兴，简直病得不轻。

周舒静静盯着人，也不说话。

“你那边网卡了？怎不说话？”

“没有。”

模型组装地差不多，但少了几个零件，盛未堂拉开椅子蹲地上找，不知丢哪了，实在找不到，算了就这样吧，先残疾着，等找到零件再说。

缺了部分是机械脚，他干脆折了块纸垫在下面。

“如果工作那么忙，也不用天天打视频……注意身体”

话音刚落，那边好似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盛未堂突然哑声，赶忙捞过手机：“怎么了？”

屏幕里剩下白惨惨的天花板，良久才传来男人的声音：“不小心把水杯摔了。”

“喝个水都能把杯子摔，冒冒失失的。”盛未堂盯着空荡荡的屏幕，察觉刚刚那句有点凶，又补了一句：“你小心，别割到手。”

把玻璃渣清理干净后，视频中再次出现一只白皙的手，周舒把手机翻过去，声音极小：“你是不是觉得我天天打视频很烦，我明天不打了。”

“你说什么？”

那男的声音跟蚊子似的，盛未堂没听清，最后叮嘱了几句：“你早点休息，按时吃饭，我先挂了，不早了。”

周舒嘴巴张了张，还想说什么，视频已经跳成聊天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