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四年，陈芷爱和许暖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仅限于每年的寒假。

春市距离C市和苏城有两千多公里，坐一趟飞机要十几个小时，一趟机票的钱都高达上千元。

大一和大二寒假许暖从春市回C市的飞机票都是陈芷爱出钱给她买的，回春市的飞机票也是。

本来暑假的飞机票陈芷爱也要出钱帮许暖买，被许暖果断的拒绝了，说是陈芷爱对她太好了，这份情她会放在心上，将来有机会再报答她。

陈芷爱听到许暖这话，直接把她给整不会了。

从他们目前住在C市的全季酒店到C市火车站，车程有半个小时左右。

下午两点出发，不是早晚高峰，路上没有遇到堵车。

在两点半左右的时候，李亦生的车子刚好到了C城火车站B1网约车停车点的A区域，陈芷爱的电话在这时也响了起来。

电话是许暖打过来的。

陈芷爱在电话中告知了许暖他们目前车子停放的区域以及李亦生车子的颜色和车牌号码。

刚挂完电话，陈芷爱透过副驾驶的窗户就看到了站在A区域候车区的许暖以及站在她旁边拖着行李箱的黄亦森。

陈芷爱至少有四年没有见过黄亦森了，远远的看着，原本一头染色的黄发早已不复存在了，穿着夏季的校服，整个人的气质再也不是高中时期的那种吊儿郎当，反而很接近军人形象。

陈芷爱听许暖说过，黄亦森读的解放军空军航空大学完全是军事化管理，平常课业很紧张，不容易请假，学校放假他还要去做兼职赚生活费和学费。

黄亦森的父母长年在国外务工，可给他的生活费和学费跟高中一样，压根儿不够的，这些年都是靠他自己兼职和学校以及国家奖学金撑着，才把大学读完的。

这些都是陈芷爱从许暖那边听来的。

许暖变化也有点大，齐腰的长头发没有了，穿着那件去年夏天她在茵曼上给她买的作为生日礼物的国风纯白色的连衣裙。

许暖正在东张西望的找着李亦生的车。

“亦生哥，暖暖他们在站台上。”

顺着陈芷爱手指的放下，李亦生再看到站台上的二人后，连忙先给陈芷爱解开安全带，两人一块儿下了车。

一下车，陈芷爱就冲许暖招手道：“暖暖，这边。”

听到陈芷爱的声音，许暖和黄亦森朝他们走了过来。

李亦生和陈芷爱也朝着他们走去。

等走近了，黄亦森先打招呼，喊了一声“李老师。”，然后跟陈芷爱也打了招呼。

李亦生从黄亦森手中接过行李箱，陈芷爱和许暖两人则紧紧的抱在了一起。

两人抱了好一会儿，直听到从四周传过来的尖锐刺耳的喇叭声音，两人才分开。

这声音是从被李亦生车子挡在后面的司机的车里发出来的。

B1网约车停车区域分为ABCD四个区域，全部都是单行道，车子在接到人后，需要立马离开。

李亦生的车子挡在前面，已经有一会儿了，后面的车都没法动了，后面的司机很多都已经不耐烦了。

“暖暖，我们先上车。”

陈芷爱挽着许暖的胳膊径直走到后排，黄亦森抢先帮她俩把车门打开。

等到二人上了车，黄亦森才把车门轻轻关上，然后打开副驾驶的门，坐在了副驾驶上。

后面的喇叭声催的越来越急，已经有停车场的工作人员过来催促了，李亦生快速的把行李箱放进了后备箱中。

疾步走到驾驶门前，李亦生快速拉开车门，在驾驶位置上，像往常一样，他侧身准备去给副驾驶位置上的人系安全带，但再看到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人时，他动作停滞了一下，然后才给自己系好安全带。

出了C市火车站B1网约车停车场，正在跟陈芷爱聊许妈妈丧葬安排的许暖，话锋一转道：“小爱、李老师，我和森哥想先去殡仪馆看看妈妈。”

许暖的声音嘶哑的已经没有任何辨识度了。

等上了车，陈芷爱才注意到许暖的眼睛已经红肿的不像样子，脸色苍白的跟白纸一样，头发也是齐肩的样式了，她明明记得上个月两人微信视频的时候，许暖白里透红的脸颊以及齐腰长的秀发。

自从许爸爸不在了，这么些年，都是许暖和许妈妈两人相依为命，陈芷爱很担心她想不开，想先带她回酒店，先给她坐好心理建设，晚点再带她去殡仪馆看许妈妈。

陈芷爱和李亦生两人都被许暖突然提的要求为难住了，都不知如何回应她，连带着车速也明显跟着慢了下来。

此时坐在副驾驶上的黄亦森回头，满眼担忧的望着许暖，出声安慰道：“暖暖，妈妈她爱干净，我们先回酒店，洗个澡，换身衣服，再去看妈妈，好吗？”

黄亦森的话语声很温柔也很轻，陈芷爱感觉到了有一股深深的宠溺，她也从未想过在高中时候，在同学眼中的小混混、在老师眼中不学无术的学渣，如今会这般的优秀，不仅考进了解放军空军航空大学，而且已经被某陆军部队聘任为了准飞行员。

许暖轻声回应了一个“好”字。

黄亦森这才转过头，他看了一眼坐在驾驶位置上的李亦生，满眼感激道：“李老师，妈妈的事情谢谢您帮忙忙前忙后的，还有妈妈的住院费和丧葬费，我知道都是您垫付的，今年年底，我会把这笔钱还给您，这份情谊，我黄亦森记在心里了。”

高三的时候，李亦生教过黄亦森半年的数学，他所教的学生众多，对于有个性的学生，他印象很深。

黄亦森他还是多少有点记忆的，这个学生跟谢瑜关系很好，好像还有一个胖胖的，叫王子霖，他在校园有见过这三人时常在一起的样子 。

三人的高考考的都可以，尤其谢瑜和这个黄亦森，一个是香港中文大学，一个是解放军空军航空大学。

“小爱和许暖是好闺蜜，她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所以不必如此客气。”

李亦生的话让黄亦森一时半会儿竟接不上了，为了缓和车里略显尴尬的气氛，他转移话题，问道：“李老师，您和瑜哥经常联系吗？”

“甚少，他学医课业紧张也繁重。”

或许已经感觉到了两人确实没有多少共同话题可以聊的来，黄亦森便不再开口了。

倒是坐在后排的陈芷爱和许暖两人，一路上都是说个不停的，似乎要把这辈子的体己话都要一下说完。

回到酒店，陈芷爱带着许暖回到了原本她和李亦森住的房间。

李亦生没有选择跟黄亦森回到他给订的房间，只坐在在酒店大厅供客人休息的区域的沙发上等着。

一个半小时后，陈芷爱和许暖还有李亦生先后从房间里出来，到大厅跟李亦生汇合。

在酒店房间里，陈芷爱陪着许暖把许妈妈生前录的只有一分钟左右的临终视频看了六次。

许妈妈在视频里，安慰许暖不要太难过，要照顾好自己，要独立自强，要和小爱一直相亲相爱下去，不准做对不起小爱的事情，她和小爱都是她最爱的女儿，会在那边保佑她俩的。

两人又都大哭了一场，最后还是陈芷爱先缓过劲儿，给许暖做了一番心理建设，又把和许妈妈在一起经历过的点点滴滴全部串了起来。

在许暖答应了陈芷爱去殡仪馆后，她的情绪不会崩溃的，两人这才出门。

由于葬礼安排的是在明天下午，所以许妈妈的遗体暂时存放在了殡葬馆的太平间。

到了殡葬馆，李亦生在停车点停好车，四人一块儿下了车。

在殡仪馆大厅的业务办理登记窗口，出示相关证件以及说明来意后，不一会儿，就有工作人员带着他们四人去往停放许妈妈遗体的太平间。

在陈芷爱的搀扶下，许暖颤颤巍巍的走到了许妈妈的遗体旁。

两人一起跪在了地下。

许妈妈遗体上盖着的白布，许暖始终不敢去揭开，还是陈芷爱实在见不得许暖太过于纠结，她轻轻揭开了盖在许妈妈头上的白布。

许妈妈的遗容呈现的那一刻，许暖一声竭斯里底的“妈”，陈芷爱跟着眼泪又流了出来。

见此情形，站在二人身后的李亦生和黄亦森两个男人的眼眶也开始微微泛红。

眼下的情景太窒息了，来殡葬馆之前给许暖做的心里建设，压根就抵挡不住真实的情景所触动出的人的真实感受。

望着趴在许妈妈身上正在哀嚎恸哭的许暖，陈芷爱只感觉双眼有些发晕，两耳嗡嗡响，她松开了挽着许暖胳膊的手，强撑着最后一点力气，勉强站了起来。

许暖这样的悲伤欲绝，她知道她当下无论怎么安慰，也不会有任何作用，只有让许暖把悲伤难过到的情绪发泄出来，许暖才能真的好。

许暖也需要单独和许妈妈独处的时间，所以她分别朝李亦生和黄亦森使了一个眼色，离开时呜咽着道：“暖…暖，我…们出去等你。”

许暖只是一个今儿的趴在许妈妈的遗体上哭，顾不得回应陈芷爱。

殡仪馆大厅的环境也是压抑的很紧 ，李亦生扶着陈芷爱先回到了他车上，黄亦森在殡仪馆大厅厅等着许暖。

李亦生并没有像往常一样，他坐在驾驶位置上，陈芷爱坐在副驾驶位置上，而是两人都坐在了后排。

陈芷爱趴在了李亦生的腿上，擦拭完她脸上的泪痕，他双手紧紧握住了她的一双小手，说道：“小爱，你躺在我腿上睡一会儿，我看一下，今天晚上我们请他俩吃什么。”

“好的，亦生哥定。”

两人说话间 ，李亦生的手机进了电话，是李文博打过来的。

李亦生本打算吃迟一点给李文博回个电话，说明一下这边的情况。

见他先打了过来，李亦生连忙接起。

简单的说明了一下这边的事情以及回去的大概时间，父子俩的通话就结束了。

等李亦生挂完电话，陈芷爱道：“让爸担心了。”顿了一下，突然，像是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她继续道：“亦生哥，许妈妈的墓地之前没有提前买，她生平跟我爸妈的关系也很不错，我跟许暖今天在酒店里也沟通了，想把许妈妈的墓地也买在名流陵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