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阳公主的鎏金步摇扫过裴昭玄甲,十八颗东珠正映着他战盔红缨。御前呈上的合卺杯忽被推到案边,杯底"天作之合"的篆印蹭过明棠的茱萸绣帕。
"裴大人这手箭疮包扎得妙极。"
公主葱指捏着银刀割鹿肉,刀尖蘸的椒盐正撒在裴昭手背,
"不若教教本宫?"
裴昭退后半步抱拳:
"粗陋伎俩恐污凤目。"
他战靴碾碎的青玉扳指,恰是明棠晨间遗落的耳珰托。
皇帝执麈尾指点秋菊,忽将裴昭玄甲与华阳的绛纱袍并在一处:
"爱卿这身战袍,倒与华阳的蹙金裳相映成趣。"
裴昭单膝触地激起盐霜:"
臣甲胄染尽北疆血污,恐冲撞凤驾。"
暗处明棠正替公主整理披帛,指尖盐晶粉不慎染黄了金线牡丹。公主忽将整匹贡缎掷进莲池:
"晦气东西,赏你了。"
裴昭解甲时忽见内衬夹着素笺,笺上盐卤绘的朱雀衔着半阙诗:
"愿得红罗千万匹,漫天匝地绣鸳鸯。"
窗外飘进半片茱萸叶,叶脉金粉写着:
"戌时三刻,盐车巷。"
他战袍未系便掠出宫墙,玄色披风扫落的夜露,正滴在华阳公主遣人跟踪的密探额间。
明棠擎着气死风灯照向盐垛:
"刑部新到的滇南青盐,遇热会凝成..."
话未说完,裴昭已握着她手腕按向盐堆。掌心相贴处,青盐遇体温凝成小雀,雀喙正叼着根红丝线,线头系着华阳午间扔掉的合卺杯碎片。
"明日御前献俘礼,臣请卫姑娘执朱雀旗。"
裴昭忽然将虎符塞进她袖袋,符上血槽残留的北疆雪水,浸透了公主白日掷来的绢帕。宫墙更鼓声里,盐仓老鼠啃噬的麻袋豁口,漏出"丙申年滇南贡盐"的朱砂戳记。
华阳公主的鎏金步辇停在丹墀前,九枝缠花金钗压得她脖颈微倾。礼部呈上的聘礼单铺满十丈红绸,首行"玄甲战袍十二箱"的字样刺得明棠指尖发颤。她躬身替公主整理裙裾时,腰间禁步忽被裴昭昨日塞的盐晶雀儿硌痛。
"卫姑娘脸色怎这般差?"
公主的赤金护甲划过明棠腕间旧疤,
"听闻北疆女子善制盐晶花,不若教本宫做个定情信物?"
裴昭的墨骊马踏碎满地茱萸,玄铁弓拉满时箭翎擦过华阳的鸾凤车盖。皇帝抚掌大笑:
"爱卿若能在百步外射落九凤钗,朕便..."
话未落地,明棠忽捧鎏金盐匣踉跄入场。她发间银蝶簪被疾风掠起,正撞偏裴昭的箭矢,那支白羽箭钉入金丝楠木柱时,箭簇缠着的红绸赫然绣着"丙申"暗纹。
明棠执银刀雕蜜瓜时,华阳的鸾鸟纹食盒忽然掀翻。滚落的盐渍梅子正撞碎裴昭送来的翡翠盏,琥珀色梅汁浸透聘礼单上的"玄甲"二字。
"卫姑娘好巧的手。"
公主捻起块碎玉,
"这翡翠成色倒像裴大人昨日摔碎的合卺杯呢。"
十八盏描金画舫浮满残荷,裴昭奉命护卫公主游湖。华阳的绛纱披帛忽被秋风卷落,正覆住明棠撑船的竹篙。
"本宫的冰蚕丝可抵千金。"
公主赤足踏在船沿,
"卫姑娘若捞不起..."
话音未落,裴昭已纵身入水。他玄甲出水时泼湿半池残荷,掌心却攥着明棠晨间遗落的盐晶雀儿:
"臣捞到的是卫姑娘的玩物。"
皇帝执朱笔圈点礼单时,裴昭忽卸甲跪呈虎符:
"臣愿以三年军功,换永宁侯府盐引专营之权。"
鎏金烛台爆出灯花,映得明棠补衮时扎破的指尖愈发殷红。华阳掷出的合卺杯碎片划破她手背,血珠正滴在"丙申"年号的盐引文书上。
暮色染透三十六宫阙,明棠的月白披风被西风卷上鸱吻。裴昭解甲为阶助她取下,玄铁冷光里忽露出内衬的朱雀衔梅图,正是她当年赠予北疆将士的绣样。
"卫姑娘可知..."
他忽然握住她染血的指尖,
"三年前蓟州城头,臣的战旗曾裹过姑娘绣的盐袋?"
宫灯次第亮起时,华阳的步辇碾过满地碎玉。公主望着角楼相叠的影子,忽将聘礼单撕作漫天红蝶:
"本宫嫌那玄甲腥气重,赏给浣衣局罢!"
。。。。。。
太极殿里,九龙金柱缠着的盘龙香吐出青烟,兵部尚书周衍的象牙笏板"咔"地裂开道缝:
"北狄连屠三镇,此时议和与割肉饲虎何异!"
他战袍下摆还沾着居庸关的冰碴,昨夜八百里加急的蜡丸正嵌在龙椅扶手的螭首口中。
"周大人好大的火气。"
鲁王抚着翡翠扳指踱出文官队列,蟒袍上的四爪金龙正咬着户部侍郎的奏折,
"去岁江南水患未平,若再征三十万民夫运粮..."
他忽将折子抛向鎏金熏炉,遇热显形的赤字正映着"盐税亏空四百八十万两"。
裴昭玄甲未卸闯进殿门,腰间绣春刀鞘撞碎两盏宫灯:
"臣愿立军令状,三月内必取左贤王首级!"
他掷出的虎符嵌入蟠龙柱,惊得礼部尚书怀中《春秋》落地,书页间夹着的和亲草案,赫然写着华阳公主封号。
"裴指挥使好威风。"
华阳公主的赤金护甲叩响御阶,
"只是不知你玄甲军饮马河的冰窟窿,可能填得饱北狄十万铁骑的胃口?"
她扬手泼出半盏冷茶,水渍在青砖上凝成盐霜绘的"丙申"二字,正是当年卫崇山险些丧命的雪崩日。
主和派官员围着沙盘指划,太常寺卿的紫毫笔蘸着朱砂描出割地范围:
"此七城自丙申年后盐产凋敝,不如..."
"不如你老母!"
永宁侯卫崇山踹翻檀木案,旧伤崩裂的血染红《山河志》,
"尔等可知北疆儿郎咽雪食盐时,嘴里哼的什么调?"
他忽扯开中衣,腰间黥着的"死战"二字渗出血珠,正滴在和亲文书拓印的狼头印上。
皇帝执黑子沉吟,对面裴昭的白子正困住半条大龙。明棠奉茶时忽将盐晶匣搁上棋秤,遇热炸开的蓝烟凝成北疆舆图:
"臣女新制的驱寒盐,遇血即化止血散。"
华阳公主的九凤步摇扫乱棋局:
"父皇,儿臣愿以身为质换三年太平!"
她扯落的珍珠滚进池中,惊起锦鲤衔住片茱萸叶,叶脉金粉写着"丙申年腊月,和亲使团殁于雪谷"。
主战派武将撞响登闻鼓,十八柄断戟堆成小山。兵部郎中展开血书:
"北疆七镇八万百姓联名,宁葬长城根,不食议和粟!"
主和派抬出十口樟木箱,掀盖竟是发霉的盐袋:
"这便是卫家督办的官盐!将士们吃这等腌臜物,如何挥得动刀?"
残阳如血泼满三十六宫阙,皇帝将两派奏折投入熏炉。灰烬中忽现明棠埋的盐晶网,遇火凝成"战"字。裴昭的玄甲披风掠过华阳公主的鸾驾,他剑尖挑破的绛纱车帘里,飘落半张绘着狼头纹的盐引密契。
宫灯初上时,八百里加急又至。传令兵喉头插着鸣镝箭,染血的战报在丹墀铺开北疆山河:
"蓟州沦陷,左贤王索要皇室女为质!"
永宁侯的断枪忽地钉穿和亲草案,枪头红缨缠着明棠妆奁里那缕褪色的"丙申"年红绸。
残月未坠,八百玄甲军铁蹄踏碎满街盐霜。裴昭的玄色战甲凝着破晓寒露,盔顶红缨扫过明棠发间银蝶簪,惊落几星鎏金粉,正是她连夜赶制驱寒盐囊时沾的。
"卫姑娘的盐引文书..."
他玄铁护腕忽翻出半枚朱雀纹玉珏,
"且当暂存此处。"
明棠将鎏金盐匣按进他战马行囊,匣角"丙申"暗纹正卡住华阳公主昨日掷来的合卺杯残片。晨风卷起她月白披风,露出腰间新佩的玄铁短匕,刃上淬的蓝莹莹毒盐,恰是裴昭三更遣人送来的"死生同"。
三十六面夔牛鼓震落城头残雪,裴昭剑指居庸关时,明棠忽将朱漆食盒捧至马前。掀盖的刹那,三百枚盐晶饺遇光泛金,每粒褶纹都藏着粒驱寒姜硝。
"卫姑娘好巧的手。"
裴昭战盔下的嗓音混着铁腥气,"
只是这饺边朱雀纹..."
他忽咬破饺皮,内馅滚出枚鎏金虎符残片,正与他怀中半枚严丝合扣。
玄甲军铁流已卷起官道烟尘,明棠的素锦帕子忽被疾风掠向阵前。裴昭回马挽弓,白羽箭尖挑住帕角钉入老槐树,箭翎缠着的红绸迎风抖开"平安"二字。
"此帕浸过百毒解。"
她扬声道,帕角盐晶遇晨晖凝成霜花,
"遇血即化救命散!"
华阳公主的鸾驾恰在此时截断送行酒,九凤步辇碾碎满地盐饺。她赤金护甲捏起半枚残饺
"裴大人的定情物,倒是比本宫的合卺酒实在。"
饺心忽滚出粒蓝莹莹盐晶,遇风炸成朱雀泣血图,正是三日前北疆传来的烽火暗号。
明棠抚着裴昭暂存的朱雀玉珏,忽见玉心透出抹血痕。鎏金烛台爆灯花时,她惊觉玉中嵌着半幅北疆舆图,朱砂标红的关隘,恰是卫崇山丙申年死守的鹰愁峡。
"姑娘!"
冬青捧着染血战报撞进门,
"裴帅首战告捷,阵前用的正是您缝的盐囊!"
窗外忽掠过玄甲军信使的墨骊马,马尾缠着的红绸已褪成永宁侯府旧旗的土黄色,绸角"丙申"墨迹混着血痂,凝成北疆第一场胜仗的捷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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