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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梅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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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棱镜想起上个月深夜,他在楼梯间还撞见刘老板蜷在消防通道里抽烟,烟头明明灭灭间,男人通红的眼睛里映着手机屏幕里催款的账单。

江棱镜木讷的伸手触碰那块摇摇欲坠的招牌,木纹里似乎还残留着刘晓苗年幼时指尖的温度。

他们不止一次的在游戏中举行过婚礼,刘晓苗会拿着她妈妈种的盆栽里的花别在头上,高兴的说,她以后会是江棱镜的新娘。

不过童言无忌,江棱镜一向没有当过真,只是现在看着刘记小食,他的内心有些感慨。

那年巷口的梧桐树在大风中簌簌作响,张阿婆襟前别着的镀金委员会副会长徽章蹭过他脸颊,冰凉的触感至今还黏在耳后。

老人身上混杂的气息,随着“刘记小食”牌匾的破败逐渐渗进回忆。

他从前悄声的告诉张阿婆,要拿出一部分钱来给刘记聚众捐款。

张阿婆去告诉刘氏夫妇这个消息,却被刘太太满怀热泪的赶走了。他们一再的拒绝麻烦别人,因为他们很清楚这将会是个无底洞。

江棱镜想起刘太太瘦弱的肩胛骨不断的颤栗。

那不单单是拒绝,也是看透了家庭这个无底洞,终将会牵扯他人沉没的悲怆。

从此就将善意推拒门外。

这样的两人都没有走投无路到进入游戏,而他这样相安无事过着普通日子的人竟然进入了俩次…

江棱镜父母的去世是个意外。

暴雨倾盆,江棱镜缩在姑姑怀里数着地上的水洼。

丧服粗粝的黑纱磨得脖颈发红,他下意识扯了扯领口,却被姑姑攥住手腕。

“别乱动。”姑姑的声音混着此起彼伏的啜泣声,带着不易察觉的烦躁。

灵堂的烛火映得亲戚们的面孔忽明忽暗。

那些往日里总爱捏他脸颊的叔伯阿姨,此刻正围在家乡的老宅里翻箱倒柜。

存折、房产证、名贵字画被一件件递出来,有人举着翡翠镯子在烛光下细看,金戒指与玻璃柜台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江棱镜数着姑姑膝头的褶皱,突然发现她紧紧攥着自己的手,指节泛白。

他们搜刮完了老宅里的东西,只留下了他们孤零零的遗产——江棱镜。

半年后,挖掘机的轰鸣声一步步碾碎了老宅的青瓦。江棱镜蹲在瓦砾堆里捡破碎的瓷片。姑姑带着他回到父母偷偷留给他的房子。

哮喘却在潮湿的梅雨季里愈发严重。

深夜的咳嗽声穿透薄薄的墙壁,他缩在沙发上数窗外的星星,直到救护车的光亮刺破黑暗。

站在姑姑的病床前,江棱镜盯着心电监护仪规律的波纹。当它突然变成尖锐的长鸣时,他恍惚看见父母去世时飘荡的纸钱。

主治医师惋惜地拍了拍他肩膀,他却听见身后姑姑的亲朋压低声音,“这孩子克亲啊,谁沾着他谁倒霉。”

江棱镜是唯一一个不在福利院里住宿的孩子,他挂名在福利院,在这吃饭,把家里的很多有趣的玩具都拿出来送给福利院的孩子们,跟他们聊天,玩耍,到了晚上又自己走回公寓。

那天哥哥的电话来得毫无预兆。

他握着家中的老式座机话筒,听着电流声里沉重的呼吸声,看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

“对,他们都死了。”他稚嫩的声音在哥哥耳边模糊不清的响起,“有一段时间了,我现在过的挺好。”

他说会立马回国,电话里哽咽的哭声一直回荡在江棱镜的梦里。

哥哥失踪了,杳无音信。

江棱镜抱着期望等了一年又一年,最后也只能是摸着口袋里父母留下的旧怀表在深夜里擦拭泪水。

表盖内侧父母的合影早已模糊。雨滴砸在水洼里,泛起的涟漪中浮现出无数张面孔。

父母、姑姑,还有那些争抢财产时扭曲的嘴脸。

至于哥哥,他离家太早,他已经记不清他的样子了。

他弯腰捧起一汪浑浊的雨水,看着倒影里自己苍白的脸,心逐渐的麻木,或许真如他们所说,他就是颗灾星,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他看到童话书上说,死去的人会上一个叫天堂的地方,他很确信只要他死了,就会不再是孤儿。

但他的死亡却被他许下的愿望绊住了,他答应了那个人,就要做到。

14岁,夏天的一个夜晚他听到电子系统的声音,小心翼翼的将离开的痕迹抹去后进入了游戏。

那是一个很简单的小世界。

整个空间都是白色的,只有他一个人,他往前走,往后走,都是一片空白。

他索性干脆的往他认为的前方走着,绝不回头。

白色空间里的脚步声带着奇特的共鸣,他数到第700步时停住,前方站着一个女人。

她自称是“恶魔”,带着一个黄金的面具,覆盖住了整张脸,面具上眼睛下方画着两滴蓝色的泪珠。白色的蕾丝边缀在她面具靠近两耳侧。头发一整个盘起,左耳上方别了一朵白蔷薇。

一件金黄色长裙从她的天鹅颈下方轻飘飘的坠下。

那与江棱镜在书上知道的恶魔差别太大。

她轻柔的牵起江棱镜的手,带他漫无目的走在了纯白色的空间里。

纯白色的空间竟然是有尽头的,它的尽头是一面镜子。

镜子里印着的有两张脸,一张是江棱镜稚嫩的青涩的小脸,一张是“恶魔”的脸。

镜子里的“恶魔”的背后有六只翅膀,她的其他着装跟原来的女人别无二致。

她笑着张口。

江棱镜迷迷糊糊的从梦中醒来后就忘记的差不多了。

“贝希摩斯”

江棱镜第一次翻开备忘录找寻记忆的时候,备忘录置顶的四个字。

江棱镜刷开公寓门禁时,电子锁发出短促的滴声。玄关感应灯自动亮起,他从鞋柜取出了自己的夏季拖鞋。

弯腰时后颈凸起的骨节上还印着瞳孔烙印。他把自己的鞋子摆在玄关地毯上,鞋尖朝着玄关的台阶,墙壁垂直的方向。

这个习惯从他进入福利院的名单开始,维持了十一年。

他总觉得自己有些疲惫,看了眼厨房,最后还是决定不去做饭。

冰箱里还剩半袋切片全麦面包,包装袋封口处别着五年前过世的福利院的院长给的蓝色小夹子,八岁重新入学的那天,他作为礼物送了一盒子给他。

他直到现在都还用在生活中。

玄关感应灯在江棱镜身后熄灭的刹那,福利院生锈铁门的吱呀声突然的刺入耳膜。

又一个梅雨季,院长布满茧子的手将铁盒放进他掌心时,记忆里铁锈的味道与此刻公寓里木料的气息诡异地重叠。

他下意识摩挲着夹子上的海浪纹路,那些被亲戚们瓜分殆尽的童年残片,似乎都封存在这个褪色的铁皮盒里。

江棱镜打开了所有的灯,房子顿时亮堂堂的有些刺眼,他迈步走到卧室,空调外机滴水声规律地敲打着他的观景窗,他的床就在窗户平台边缘。

下雨天独自坐在观景窗的平台,眼睁睁看着雨水滴滴答答的坠向地面,又看着他们消失不见。这样的环境最让他感觉到舒适。

不过以往,季北齐会在这种时候敲响他的房门,询问他是否要和他一起去便利店买零食,或者是是否要和他打一场酣畅淋漓的枪战游戏。

一个人似乎是有些寂寞的,江棱镜这样想着,不由得想到了韩君离。

出游戏前,他似乎说,会来找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且还有俩天就要进到下一个游戏,而他现在连游戏内容都还不知道。

甚至他也不清楚这个游戏要进行到具体什么时候,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无意识间又许了什么样的愿望,也不知道自己的愿望到底实现到哪一步了。

他又可悲的想到,自己竟然还能再堕落一点,堕落到迷恋上了这个人。

季北齐倒是一向洒脱,他意识到自己喜欢男人就大大方方的说了出来,偶尔还会拿出一些bl小说或者是漫画在他们面前叨叨个不停。

在学校安安稳稳上学时,他们去图书馆学习,季北齐不知道从哪个角落摸出一本史前古早级别的bl漫画《纯情罗曼史》,笑的咯咯响,并且对着他们两个人强行念出羞耻的台词。

江棱镜不是太感兴趣,比起小说,他更喜欢二次元的动漫,待在家里无所事事的时候看几个泡面番就是他的日常生活。

不过他偶尔也会翻开纯爱类型的bl漫画来看个几本,不过只是对他们的剧情或者纯洁的感情感兴趣,那并不代表他自己也是这一个群体。

遇到韩君离之前,他坚信自己的死亡是即将到来的,只是他要在季北齐和萧涞不盯着自己的情况下悄无声息的进行…

床头电子钟跳至00:00的瞬间,发出了滴滴足足三声。江棱镜保持着平躺的姿势在大床上。

时间竟然不知不觉已经这么晚了,看来他只靠着回忆,就可以轻松度过一个人的时光。

他翻出手机备忘录,试图再找找有没有韩君离的痕迹,打开备忘录页面,第一个跳出来的就是贝希摩斯这四个字。

江棱镜以往总觉得这四个字很熟悉,他现在又重新琢磨了起来。

突然灵光一闪,想起季北齐曾经有一段时间沉迷于研究恶魔。

他发给江棱镜的短信里有一个恶魔就叫做Behemoth,读音翻译过来大致就是贝希摩斯。

他怎么形容的来着?江棱镜经常清理掉自己的手机聊天记录。导致他没有翻到季北齐那条微信。

他只能打开笔记本电脑,在网页中搜索了起来。

网页的界面很迅速的展现了出来,出现了一众的有关信息。

例如动漫角色,游戏角色什么的,他一律滑了过去。最后在一个圣经的书面封皮界面点了进去。

在《约伯记》中,贝希摩斯被描述为上帝创世第六天创造出的陆地巨兽,有着杉木般的尾巴,和极致的力量,常常与海怪利维坦对应出现。

动物原型似乎来自于河马。

江棱镜:“……”

这与他记忆里那一点点有关贝希摩斯的记忆完全不相同,他依稀记得那是个带着面具的女人,而且背后有六翼翅膀。

他接着往下翻。

中世纪传说中,贝希摩斯被恶魔诱惑成为了地狱七君王之一。

代表着“强欲”,亦是希望的反面,别名“比蒙巨兽”。

江棱镜实在无法将这种有些强悍的形象和那个母亲一般神圣的女人联合起来。

在加上她的六翼翅膀分明是堕天使的象征。江棱镜的脑子一时有些混乱。

看来这一切,还得等韩君离来找他后,跟他商量才能得出最终的结论。

那些被逐渐淡忘的对话碎片里,恶魔的耳语混着诡异的电子音:“我们会在世界的脊背上重逢。”

他合上笔记本,有些疲倦的躺平了,准备做一个平平淡淡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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