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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往生河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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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生河倒悬在碑林穹顶,墨色河水载着点点萤火溯流而上。凌雪渊踏过第七百二十块三生石,石上篆刻的往生咒文正在褪色——阿棠的命灯残影已在这条逆流之河里飘摇了四十九个昼夜。"仙君可知晓?"玄龟驮碑从河心浮出,背甲裂纹恰是《山行笔记》缺失的第十九章,"往生河每滴水都是未亡人的眼泪,您踩着的浪花里,有那孩子七岁生辰打翻的梅子酒。"

凌雪渊抚过腰间栖尘玉珏,玉中墨蛟逆鳞突然灼烫。但见河水翻涌处浮起玉铃铛,正是阿棠腰间别着的法器。铃舌冻结的血珠里,映出魔修屠村那夜女孩破碎的命格:本该贯穿心脏的玄针偏了半寸,皆因玉珏中的墨蛟替她挡了杀劫。

“天道予你七日辰光”,玄龟吐出的气泡凝成冰魄笺,笺上星图竟与阿棠心脉重合,"溯游至往生河源头,用三百滴心头血浇灌三生石——但每滴血都会剜去你一缕神识。

碑林深处传来七十二柱竖琴的合鸣,凌雪渊的白发在琴声中泛起幽蓝。他看见阿棠的命灯悬浮在墨色漩涡中心,灯焰里沉浮着冰魄玄脉的霜纹。当第一滴心头血坠入河水时,往生河突然冻结成镜,镜中映出他百年前亲手封印玄脉的场景。

阿棠在冰镜里仰起脸,眉心血痣渗出的冰晶正与凌雪渊白发共鸣:"师父总说大道无情,可河底这些染血的星轨,分明是您用魂魄描摹的相思线。"

墨蛟突然破玉而出,蛟尾扫落的鳞片化作玄冰刃,将倒悬的河水劈成两段。凌雪渊在纷扬的冰屑里望见骇人真相:阿棠碎裂的命灯深处,冰魄玄脉正吞噬着墨蛟精魄重生。那些幽蓝纹路分明是上古冰夷族的图腾,而墨蛟额间逆鳞竟刻着自己少年时的笔迹。

"仙君漏算了自己。"玄龟驮着的石碑轰然开裂,露出内里冰封的并蒂莲,"百年前你为挡天劫剜心铸剑时,心头血早已浸透这孩子的三魂七魄——你们本就是同脉同源的并蒂劫。"

河水突然倒卷成瀑,凌雪渊的白发在暴风中结成霜网。第三百滴血珠坠地时,竟在冰面绽开十二瓣红莲,莲心托起半卷泛着鲛绡光泽的《山行笔记》。穹顶坠落的星屑在触及碑林的刹那,尽数化作冰魄玄脉凝成的幻蝶,每片蝶翼都浮动着返魂禁咒的残章。

凌雪渊拈起最晶莹的那枚蝶翼时,看见自己百年修为正顺着霜纹脉络流逝。返魂咒启动的瞬间,阿棠冻结的躯体突然蒸腾起青色烟霭,那些裹挟着前尘往事的冰魄玄脉,此刻正化作万千蝶群焚毁在月光里。当最后半片蝶翼没入少女眉心时,她鬓角银铃的裂痕突然弥合如初。

新生的阿棠在雪地上蜷成婴孩姿态,睫毛上再不见百年风霜。凌雪渊腕间的冰魄锁链却骤然收紧,那些本该随咒法湮灭的记忆,此刻正在锁链表面疯狂增生——他清晰看见少女足尖融化的雪水里,倒映着自己左胸渐渐晶化的心脏,以及心脉深处那枚裹着"哀"魄的冰莲子。

冰莲子在心脏搏动间骤然开裂,凌雪渊喉间涌出的血珠在半空凝成赤色冰凌。新生的阿棠恰好在此刻睁眼,琥珀色瞳孔映着漫天飘落的记忆残雪——那些本该消逝的前尘,此刻正化作带刺的冰蒺藜,顺着锁链刺入凌雪渊的骨髓。

少女无知无觉地伸手触碰融雪,指尖划过的位置突然绽开冰魄玄脉特有的霜纹。凌雪渊踉跄着后退半步,看见自己晶化的心脏表面浮现出细密篆文,正是《山行笔记》最后缺失的篇章。当阿棠发出第一声啼哭时,三百里冰川突然沸腾如注,那些被返魂咒洗净的百年光阴,此刻正逆流着注入她足下新生的冰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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