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济拍了陆行舟一下:“喂,英语卷子一会儿借我抄一下,下节就是英语课了。”
他等了半天也没等来回应,顺着某人早已凝固的视线,看到了不远处打篮球中场休息正在喝水的郁河。
他难得参加一次这种活动,浑身是汗的样子极为少见,有一种属于少年的张力,陆行舟早就看呆了。
周济无奈:“……你有没有听我讲话?”
陆行舟心不在焉:“听了……你刚说什么来着?”
“……英语卷子借我。”
“哦,”陆行舟答应了,“不过我也是抄郁河的,老朱查抄作业可严了,你可千万别漏馅。”
周济点头:“知道了。”
两个人继续坐在篮球场边,不一会儿郁河上篮得分,场上传来几声欢呼,周济也鼓了鼓掌,用手肘怼陆行舟:“哎,开学一个多月了,你跟他怎么样了?”
“郁河吗?”陆行舟抬头看天作思考状,“我说不上来。”
“我猜他从小接触的环境应该跟我们不一样,所以很难真正接近他。我能感觉到他其实并不想接纳太多人,但我又能从他身上看到我对他而言和其他人不一样的地方,所以我不确定他到底愿不愿意接纳我。”
“所以他是弯的还是直的?”
陆行舟白了他一眼:“我上哪儿知道去?”
周济笑:“你们难道不是可以感应吗?”
陆行舟不想理他。
周济沉默片刻,开口道:“那你什么想法?”
他笑了笑:“我吗?还没出结果的事情,当然是从一而终了。”
“我思想还是很开明的,我支持你。”周济说,“但还是提醒你一句,别太上头了,万一,我说万一没戏,最后反而闹得双方都不好看。”
陆行舟明白他的担忧,笑着点点头:“那当然。”
周济吧哮:“所以请你立刻!马上!迅速!把英语卷子借给我!”
虽然某个人各种讨打,故意拖着不给,但是在英语课开始之前,他还是如愿以偿地抄完了作业,在雷打不动的作业检查前逃过一劫。
明天就是运动会了,唐韵念在他们的节目实在是有点惨不忍睹,难得大方地把课空出来,留给他们排练加训练比赛项目。涉及集体荣誉的事情,班上大部人基本都参加了一两个项目。郁河是个例外,他自己没什么兴趣是一个原因,还有就是因为他太孤僻,脸一冷,体育委员压根儿不敢来找他凑数,所以就连参加人数最多的五十米接力也没有他。
陆行舟平时人缘就不错,属于和谁都能聊两句的那种,到了这种时候大家都愿意找他,于是他半自愿半被迫地报了好几个项目,就连韩柯这种平时能坐着绝不站着的人都报了个跳远。
开幕式流程其实很简单,每个班排好方阵走到主席台前开始表演,表演完了再重新排好方阵走回指定位置,等着听一连串发言。按理来说这个过程十分无聊,每个班的表演都大差不差。陆行舟和郁河站在一起——他偷偷把位置又换回来了,离得不远的还有韩柯和沈均延,这几个人话都不少,郁河有一搭没一搭地听他们聊天,时不时接两句陆行舟和韩柯递过来的话茬,竟然也没有太无聊。
领导发完言准备解散时,沈均延过来拍了拍他的肩:“其实我以前觉得你挺难相处的,但也还好嘛,以后我就跟学霸你混啦。”
郁河愣了愣,还没想好怎么回答,沈均延就笑笑,往100米检录处跑着去了——他该去比赛了。
这会儿同样有比赛的还有陆行舟,只是跳高的检录稍晚一些,所以他依然和郁河站在原地。
“班长挺热情啊。”陆行舟说:“去看我比赛怎么样?我练过背跃式,姿势应该不丑。”
郁河转过头看他:“你练过跳高啊?”
“对啊,想不到吧?”陆行舟说。
郁河点点头,跟着他往跳高场地走。
为了活动方便,陆行舟没有像往常一样穿校服,而是换成了轻便的运动短裤,热身的时候腿部肌肉会绷紧,没有太明显,但是线条极其漂亮,看上去充满了属于少年的青春朝气,青涩又张扬。
这是郁河自认为没有的东西。
比赛一开始,郁河的视线就不由自主地被陆行舟牵着走,不为别的,他的姿势实在不应该用“不丑”来形容。
从助跑到纵身一跃再到落地,整个人轻松又轻盈,在空中划过的线条优美又流畅,随着动作扬起的衣角里露出一半绷得很紧的腰线。
今天天气很好,上午十点半的太阳从正面照过来,郁河眯起眼睛,视野里的陆行舟就变成了一道逆光的剪影,却依旧无比耀眼。
最后一跳落地时,陆行舟望向了郁河的方向。那一眼太沉重,砸得他愣神。
结果当然是毫无悬念的第一。
“得亏我们学校没有体育生练跳高,不然还真得不了这个第一。”陆行舟说。
郁河回过神来,顺手给他递了瓶水:“你很厉害。”
陆行舟咧嘴笑着,接过来喝了一大口,又笑出了声,对着郁河疑惑的目光解释道:“我高兴。”
唐韵过来给看台上坐成一堆一堆的同学拍了几张照,又单独给陆行舟拍了几张,夸他:“不错啊,我们班第一个冠军。”
郁河怕入镜,皱着眉想坐远点,被唐韵一嗓子喊住了:“别走啊郁河,你俩一起看镜头,茄子!”
“西瓜。”郁河无奈,只能配合,等她走了毫不意外地听到了陆行舟的笑声。
“我发现你还挺有幽默细胞。”
郁河皱眉:“你到底从哪看出来的。”
“西瓜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运动会的缘故,所有人都放松了许多,平时带到学校来会统一收上去保管的手机也破天荒地由班主任发下来,允许他们多拍几张照,就连郁河也没刷题,坐在看台上躲太阳,默默玩着手机,偶尔开口接一两句递过来的话题。
上午很快结束了,下午陆行舟出现在操场的时候是由周济扶着的,一条腿不知道是摔了还是扭了,不能下地。郁河中午不想睡觉,没回寝室,见到陆行舟这副样子迅速站起来,皱眉道:“怎么了?”
陆行舟冲他摆手:“没事,就是摔了一下。”
“摔了一下怎么会这样了?还能走吗?”沈均延也过来了。
越来越多的同学陆陆续续地围过来,体育委员蹲下来捏了捏他摔到的脚踝,着急道:“好像有点肿了,你下午的项目怎么办?”
陆行舟不习惯脚踝在别人手里的感觉,连忙收回来坐好:“我没事,你们别都围着我,该干嘛干嘛去。”
“先去医务室看看吧。”郁河冲他伸出手,似乎是想自己带他去。
周济见状迅速把陆行舟的胳膊递到郁河手里。
沈均延觉得自己身为班长,理应负担起照顾同学的责任,也想跟着去,被周济拉走:“走走走,我们先帮他去检录。”再趁着他不注意给陆行舟使眼色:
看看兄弟我多有眼力见儿!
陆行舟借着郁河给的力单腿努力蹦着,同时尽力忽略他的手和自己胳膊接触传来的体温,不是很想回答他刚刚问的那句“怎么摔的”,说出来实在有点没面子,于是选择沉默。
郁河不理解他的沉默,继续问:“到底怎么摔的?”
“……午睡没太清醒,下床的时候没注意看,踩空了。”陆行舟偏开头,却正好让郁河看到他因为羞赧而红透了的耳根。
和无数青春期男生一样,他不愿意让自己喜欢的人知道自己这么不帅气的一面,在铺天盖地的羞耻间听到了郁河的笑声。
他苦着脸转头,看着喜欢的人在阳光里笑得明媚又充满生机,再不好意思也不由自主地跟着咧开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