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贺临风一直低头看手机，杨采薇在前面带路，路过门卫的时候互相招呼了声，后者视线飘到她后方，年轻男生的形象和网上的低头族大学生别无二致。
让贺临风听到这评价大概会欣然接受，再自夸一句自己还挺显年轻的。换个卫衣戴眼镜，演高中生够呛，扮大学生绰绰有余。
低头族大学生这会儿在看直播。
原本是和胥明懿的微信文字直播，同步消息，在对方很长一段时间失去回复后被飘在社交平台首页的推荐吸引注意——炸裂！陆德凯被捕！对峙现场！
做出分头行动的决定之后，胥明懿当晚就将陆德凯的事情打包发给了陈明华。
在结束通灵的第一时间胥少爷就开始处理工作，盯着明珠和陆德凯那边的动静，比无孔不入的网络媒体更早监控事态。
第二天就传来了某人及其手下牵连深广的势力被举报的消息，且恶行被不知名神秘人剖析，公开发到了网上，事无巨细，罄竹难书。
陆德凯方也不是躺着装死的，当即做出反抗和危机公关，虽然有娱乐圈身份，但他的背景显然不止娱乐圈。娱乐圈方面舆论公关方面做的很不错，其他方面，迅速清理证据封口断臂什么的也算有魄力，一时间情况还真被他稳住。
当然关键原因是其中最严厉的控诉——杀人罪行，缺少证据。
胥明懿在第七天告别贺临风的公寓，出发为锤死陆德凯造锤子。
直到今天，现在，事态还在发展中，变化堪称剧烈。胥少爷没空理他，他就自力更生循着暗线找到某个正规平台被飞速封禁的直播窗口，盯着偷拍视角的直播画面之余抽空理了下发展线。
陈明华检举下，警方找到某大家族惊天丑闻证据。但最严重的命案的指控，因对方死不承认也找不到证据而卡住进度。
这时候有人匿名为警方提供了地点信息，属于陆德凯名下的某处庄园，家族和陈明华双方都在第一时间赶到现场。
在调查人员几乎根据蛛丝马迹拍案的时候，对方仍然狡猾嘴硬地尝试绕过法律的空子。
“你们找不到的，因为根本没有这样的存在。”
匿名信息的指示是一棵树下，而庄园里没有一棵符合条件的树！
这时候一位青年现身打破僵局，用具体形容还原了当时的情况。
“你胡说什么？这是办案场合，封闭现场的！你怎么进来的？！”陆德凯试图喊保安将人驱逐，大骂办案人员吃白饭。
“你可以理解为受人指引。”胥明懿不为所动，冰刀一般的目光刺得人胆战心惊，“你不会以为地上的植被变了就能掩盖你做过的一切吧？”
柳笙的记忆距离现在有一定时间，按照这些人的心思，庄园内的园林草木必然不可能一直固定。
意味明确的话震得现场空落了三分，开放的空间像是凭空生出透明墙，数不清的视线如有实质般缠上陆德凯，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空气中充满了剧毒的孢子。
现实里时钟的秒针只转过了两三格，脑内风暴却已然跨越了大西洋彼岸，翻天覆地的震撼中恐惧终于翻涌而上，像是海平面下无数漆黑的亡灵。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所有人都能听到他颤抖的声音，声色俱厉，却虚浮得像被冻住的肥皂泡，一碰就碎。
摄像头的灯光和快门声在凝固的气氛中彰显出了存在感，而后是絮絮人声，让他的脸色又惨了一个度。
场上记者和狗仔本就不少，自己为了给警方施压，也为了最大限度反噬陈明华，还亲自安排了不少暗摄和直播——然而这会儿无论哪边的注意都汇聚到自己身上，实在算是自作孽。
探照灯一般的镜头像天眼一样钉死了自己，他再也顾不得许多，歇斯底里地扑向那青年。
当然被警察控制住了。
“你以为让证人闭嘴就能阻止事态发展？”陈明华半个身体档在青年身前，眼神讽刺，“我劝你不要动他，你不会想知道后果的。趁早去联系法务团队考虑为自己脱罪和减刑吧——虽然大概率做不到。”
这青年到底是谁？若有若无的目光凝聚过去，连警察也有些侧目。
如果只是陈明华的狠话，或者宣告始终站在证人一边的承诺，那这话里的警告意味也有些奇怪了——不像警告，像是在宣告某些事实。
“好了，陈叔叔，我们还是先找到关键证据再说吧。”青年压下陈明华的手臂，又冲警察点头。
“我很清楚那些东西在哪里。”
他实打实全景感受过那段过程的当事人视角，即使用于定位的草木消失，只要埋着罪恶的点清理不干净——像陆德凯这种人，他能给自己留下具体的坐标？他恨不得一切痕迹都抹平，融入环境。
只要埋着罪恶的点还在——他就能看到。死亡的怨气盘绕着破除土壤，经年不散。
现场偷拍直播安排的距离不算近，大部分时候听不清声音只能根据人物动向看个大概，但耐不住噱头大，涉及的人物也不一般，无数网友化身肢体语言大师，一丁点信息被解读得苦大仇深，年度大戏也不过如此。
其中参与人的身份早被痕检大师们扒了干净：
陈明华陆德凯不必多说，无论哪个涉及杀人案都是骇人听闻圈内动荡的大事，但那个突然出现的年轻陌生面孔，一己之力推动了局势，站在陈明华这边又被护着，难道是陈明华请的私家侦探？
远远的看不清脸，但偶尔一些角度得天独厚，直播的操控者勉强捕获了几张算是清晰的侧脸。
挺帅的还，气度不太像无关路人。
娱乐圈人脸识别技术不是盖的，很快有人在一众揣测的说法中给出了定论：好像是之前和贺临风一起参加C台综艺的，圈外人？
综艺这玩意本来就不是人人看，就算看综艺的错过几期也正常不过，参与综艺的大小名人糊咖网红应接不暇，根本记不住名字，这会儿不少人听了这个也没个印象，于是有人进行了简单科普：
半个娱乐圈外人，旗下有一家近年运转不错的小娱乐公司，算是个不大的资本。
然后又有人扒出来胥明懿现身陈明华之前汇聚了半个娱乐圈目光的酒会上，一般资本可得不到这个机会。
再然后就是谈及之前飞速爆榜又被飞速压下，导致看过的人不算多的热搜：酒会意外失火，贺临风遭遇车祸被粉丝堵医院，几次现场都在的就是这位。
真是越扒越有，之前那些事说起来都不如目前这事风波大，参与进两位顶级大佬和刑事案件之间的关键定位，又一次论证了胥明懿的身份非同一般。
直播间如何不了了之，随着现场的转移，案件也走向了更严肃的方向，围观路人一律以闲杂人等论处被隔绝在墙外。
大半记录下现场的相片在排版发布之前就被拦截，但又不是无差别剥夺记者们的工作成果，只是筛除了其中包含那青年清晰正脸的图片。
网络上甚嚣尘上，甚至有路人后面回看了那期综艺之后找到了贺临风的微博底下，明里暗里求问胥明懿的身份——当然被不明所以的追风者们打了回去。
直播不算长，又开在隐秘网站，第一时间关注到的基本是吃瓜人或者对当事人很感兴趣的，左右和贺临风打不着关系，了解详情的追风者不多，推了半天才知道怎么又扯到贺临风身上，一时间心情复杂。
自从贺临风宣布胥明懿这位圈外好友之风波是真不少啊。
追风者内部不是没有抵抗，但最后还是接受了这个说法。不久前才经历了贺临风医院候诊胥明懿挂号那事，又被拍到两人同进同出，但算起来对方从来没有主动缠着贺临风做出什么恶劣的事，最多也就是同行者，合作者，好朋友互相帮助，坦坦荡荡，风波也并非他主动带来。
殊不知她们的想法被贺临风本人看见后颇为认同：自从自己认识胥明懿之后，生活确实有意思了许多。
粉丝知道他的想法得呕血——她们是觉得胥明懿在克贺临风啊！你圈内紫微星的人设要陨落了还在这乐趣呢？！
确定陆德凯的事件翻不了身，直播关闭后他扣上手机，抬头正对上忐忑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他还有什么和我说的吗？”对面的女老师这样问，指腹摩挲着布偶的脑袋。
按照柳笙的回忆，幕后黑手交给卖主控制怨灵的是某种“契约”。他相信明懿那边会搞定，这边基本就没什么后顾之忧。
“很多话不适合我来传达，”贺临风托着腮，另一只手食指敲着息屏的手机屏幕，“好好珍惜吧，说不定哪天有人想通了，故人入梦，亲自告诉你。”
他敢将布偶交给杨采薇的原因很简单，达成愿望的怨灵，必然会在一定时间内消散，失去为祸的能力——但要是胥明懿必然不会做出这种决定，再不济也得守在周边等候怨灵消散，更多的除灵师会选择亲手促成怨灵的湮灭。
贺临风这么做只是因为他的看法不一样。
就像你对某个人知根知底，知道他的人品，也知道他快死去，所以大概率愿意帮忙给将死者人道安慰，贺临风不过是把‘人’的范畴拓宽到‘灵’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