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炽灯的光晃得亮眼,这间浴室繁复的螺旋花纹和着一些粗|重地喘息砸进臧鸣岐的脑海,荒诞,狭窄,闷热。
头皮上传来阵痛,臧鸣岐不想抬眼,任凭那只有力的手扯起他的头发,手指拂过他极为向下的眼皮,沙哑又带着狠厉的声音压下来:“在发呆?”
臧鸣岐敏锐的察觉到男人的不满,男人宽大的手掌插进他的发丝,从额头捋过湿漉漉的发尾,最终停在脆弱的脖颈,带着他的整个脑袋往上扬。
于是那张艳红的脸毫无保留的呈现在男人面前,这张脸他极为熟悉。
只是眼下的人依旧不抬眼看他。
“呵。”臧之赫哼笑,声音慵懒,带着性感的沙哑。
“怎么不看哥哥?”
“抱歉,小岐。哥哥刚才凶了点。”
臧之赫嗓音沙哑着道歉,不知道多么的衣冠禽兽,在这满地淤泥的氛围里,又突然显得格外疏远。
臧鸣岐开始条件反射般颤抖,右手不停掐紧腿上的肉,被臧之赫不容拒绝的扯开。
他将弟弟抱进怀里,轻声安慰道:“小岐乖”
…
臧鸣岐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受不了他哥那张嘴蹦出带有道歉意味的字,常常伴随着道歉而来的是痛苦的惩罚。
臧之赫一身好涵养的皮肉下是面目全非的怪物,但又总要披着一层皮囊行走世间,沾了血,做了恶,回头皮囊一套,还是个彬彬有礼,长相高贵的公子。
臧鸣岐也是后来发现,上层的圈子里哪个不是套着皮囊的怪物。
不过是比谁更套的住罢了。
在这方面,臧之赫造诣登峰造顶,臧鸣岐理所应当跟着学了七七八八。
昏暗古朴的书房内,冷峻孤傲的男人似乎在闭目养神。
他面前的书桌上整整齐齐摆着一摞文件,臧鸣岐敲门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
规矩是他面前这男人定的,臧之赫派人叫他进书房时他才能踏入书房,其余时候一律不许打扰。
看来臧之赫刚处理完公务,刚处理完公务就叫他,能因为什么事呢?
臧鸣岐一贯不喜欢这间书房,他开始怯弱的抬眼,小心翼翼的打量臧之赫的脸色。
臧之赫的脸藏在昏暗中晦涩不明,察觉到他投过去的目光,瞬间睁眼,眼神狠厉的像刀,刺的臧鸣岐浑身一颤,他抬起来的脑袋迅速低下去,犹如待宰的羔羊。
“小岐,”
书桌旁的男人淡漠开口:“学校里的事,需要解释一下吗?”
臧鸣岐右手拳头猛地收缩,手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柔软的肉里,他按下乱跳的心脏,强迫自己冷静的面对眼前的男人。
语气却难免带着一些稚气的委屈。
“先生,我没错。”
“小岐是没错,错的是先生。”
臧之赫眼神冷下来,臧鸣岐在他这里学得涵养都是喂了狗。
“最后一次机会了,好好解释。”
书房一下子变得格外的静,静的臧鸣岐觉得压不下自己的心跳声,他知道男人的耐心即将告罄。
搞得好像他解释了就能活还是怎样,发生什么事情男人早知道的一清二楚,他身边时刻跟着监视的那些保镖就没想过躲着他。
男人要什么?他学了这么久,怎么会不知道。
臧鸣岐斟酌片刻:“先生,在学校里我一向是安分守己的,我知道我现在身份代表着臧家的面子,可您不是也教育小岐,面对敌人,有时不必心慈手软,若是忍气吞声一回,可能日后如何都翻不了身,”
“今日有人趁我不在翻我的书桌,在众人面前侮辱我,诋毁我,我如果忍这一回,日后他们只会变本加厉的欺负我,牵扯远一点若是日后在商场上,有人得知我这样懦弱无能,只会格外瞧不起我,瞧不起我背后代表的臧家,”
“先生,小岐这才说自己没有错。”
他其实已经很久没有去学校读书了,自从被初夫人接走后,所有的教育一直在鹤语府进行,学什么东西,见什么人,都不是他自己能够决定的。
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臧鸣岐觉得在学校上学的日夜好像成了上辈子的事。
这是他刚来新学校读书没多久,他和周围的同龄人已经没有了共同话题,他们讨论的是每天吃什么,放假玩什么,学习怎么样,可他想的是臧家,想他哥,想一片昏暗看不见头的未来。
臧之赫把他送到学校,无非是认为他年纪还小,还没到承担责任的时候,这种时候在学校里学点知识总是好的,出社会不至于做一个野蛮的人。
可他早就改不了了,他生来就这样,骨子里带着的东西,是能磨灭的吗?
少年冷漠的不近人情,在班上就成了特立独行的学生。
尤其在躁动不安的青春期,不知多少女生偷偷瞟这位中途转来的清冷帅哥。
私下里臧鸣岐甚至被捧上了校草排行榜,然而这位清冷帅哥却不和任何人交流,身份也格外神秘,一度被传为患有忧郁症的富家贵公子。
学校许多男生看不惯臧鸣岐的行为,觉得这人太装,明里暗里试探臧鸣岐态度,但臧鸣岐是一贯的视而不见。
于是他的作风就好像助燃的火焰,在男生堆里烧的噼里啪啦。
班上的男生趁臧鸣岐在外午休时偷翻了他的桌子,还真让他们翻出了东西,一封写的格外缠绵隐晦的情书,整个班级都沸腾了。
臧鸣岐下午来教室的时候,情书已经传遍了,那封“遗骸”就这样孤零零的散在课桌上。
人群有人发出一声嗤笑,正是这场闹剧的始作俑者,男生阴阳怪气的鼓起了掌,于是全班都跟着起哄鼓掌。
在一片哄闹中,臧鸣岐看见了黑板上抄写的一行字。
“很多个没有光明的夜晚,我只能靠着描摹您的一切度过。”
他脑袋绷着的弦突然断了,好像所有的情感无所遁形,暴露的体无完肤,愤怒几乎是烧红了眼眶,再回神时,他已经不顾一切打了上去...
事情的经过其实很简单,但是臧鸣岐去轻就重的讲,他不想提一切的开始,那封情书已经被他销毁,是他忍不住情感的产物。
一番话结束,臧之赫没表态,他沉默着。
臧鸣岐刺入掌心的指甲慢慢放松,却又恋痛般的来回按压折磨被指甲掐出的深坑。
他的心跳根本停不下来,他简直害怕又期待,他玩不过眼前的男人,他早就知道,就和他那乱七八糟的感情一样,恐怕早就被拉出来在臧之赫面前鞭打多遍了吧。
即使他有意逃避,但他哪里瞒得过臧之赫。要是臧之赫问起情书他说什么?
那情书内容保镖应该一五一十的跟臧之赫说了吧。臧之赫怎么想的?
噢,他那情书写的婉转缠绵,字里行间都是变态的迷恋,满是透着青春期少年不健康的爱恋,他会教训我吗?
臧鸣岐神经不可抑制的兴奋起来。
“看来小岐是不知道自己错在哪?”
“先生,小岐不知道”
“来了臧家这么久,所以就妄想着臧家做你的保护伞吗?”
臧鸣岐抬头又低头,张开嘴想反驳却说不出任何话来,心里一阵说不上的失落,臧之赫什么都知道,可他却什么都不问。
弟弟的情绪被臧之赫尽收眼底,还没到收网的时候,他耐心的引导着他的猎物,一步步走向深渊。
长篇大论还在继续。
“太怯弱。”
“私密的东西都保护不好,那就不能让它存在,要么毁灭,要么烂在心里,你现在的样子在我眼里和一条落魄的丧家犬无异,痛了只会乱咬人,”
“不懂蛰伏,蠢得出奇,”
“一时的痛打,换来的就是这个结果?敌人还猖狂着,我要的是致命一击,不是两败俱伤。”
“你知道臧家要把你培养成什么样的人,如果下次再让我看到不成熟的解决方式,抱歉,我教不好你,我会亲自送你到母亲那儿去…”
送回鹤语府吗?
那个只有惩罚和黑暗的地方…
臧鸣岐的心脏一阵一阵抽痛着,臧之赫教导的声音越来越不清晰。
书桌上的复古台灯突然亮开,灯光越来越亮,亮的刺眼,臧之赫的身影眨眼间离他很远,他不断奔跑,连呼吸都不畅快,谁在掐他?
仿佛一脚踏空,臧鸣岐猛地惊醒,落地窗外天光大亮,窗帘是定时开关,定在起床的时间,这会儿好好的呆在两旁,提醒主人早上起床的时间已过。
臧鸣岐缓过一阵心悸,倒是安然自若的靠在床头,点着一支烟。
“嗡嗡嗡。”床头的电话从他醒时闹到现在,他扬手按了接听键。
“岐哥,”
电话那边的声音显然十分焦急。
“望洋集团的老总已经到会所了,这会儿三番五次的催您来。”
“那就让他们等着,自己什么货色不清楚,真把自己当宝贝了,再闹要他们滚。”
臧鸣岐挂了电话,手指间的烟默默燃烧着,烟雾缭绕,他盯着那一团白气片刻,末了扯唇一笑。
又梦到那么久以前的事了,一定是他昨天从他哥那里受刺激了,真他妈的…
他回味片刻,一根烟也燃尽了,正起床洗漱时,手机弹出一条消息。
亲亲哥:今晚鹤语府的寿宴,不要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