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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清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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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伍麻溜地就去把薛鸣飞和陆淮生都找来了。

三个衙役都是懂武的,向来身壮体健,却也都用尽了全力,才总算把辛墨的四肢,从裴晟身上挪下去了。

甚至,为了阻止辛墨那莫名其妙的“防御”,淮生和小伍不得不一人按住他一只胳膊,才顺利让裴晟抬起了上半身。

薛鸣飞就比较苦了,他既要牢牢抓住辛墨乱动的腿,又要时刻谨防不能碰压到辛墨的腰背,最后,还是不得不,等小伍和淮生“救”出了裴晟的上半身,才借助二人的协力,一起扒开了辛墨的腿。

怀中骤然空了之后,辛墨口中,竟然喃喃地发出了疑似呜咽的声音。

裴晟好不容易从床上下来,只觉得自己的腹部,都酸疼得快要裂开了。

他从年幼起就体弱,从来也不是擅长肉搏的身子骨。虽然在漕运所做工时,也曾揠苗助长般,被迫练出过一身腱子肉,但自从进了草庐休养,哪怕是病愈后经常锄地种菜,也已经很久……没像这样用过力气。

真是的,这个辛墨……

他有些不满地想去剜那人一眼,却在看到辛墨的脸时,狠狠怔住了。

辛墨紧闭的眼角……竟然缓缓流出了一滴,清泪。

他先前那微弱的低吟,在薛鸣飞三人的喘气声里,是被遮盖住了的。

可如今裴晟去看他的脸,实在无法忽略,那皱眉悲伤的神情下,同时抽泣般的鼻息。

他……

裴晟愣住了,方才的火气,也不知不觉地消下去大半。

他有些恍惚地分了神,回忆起辛墨自昏迷之后的种种反常,无论是呢喃、轻语,还是死死搂住他……

或是那句,“你别走”。

辛墨明明在箍住他之后,是笑了的。那声轻笑,连小伍都听见了。

现在,却又好像……哭了?

怎么看,那人都像是陷入了一场,跌宕复杂的梦境。

那梦里,会有什么呢?

那个“小白”,又是辛墨的什么人?

……

裴晟竟然开始感到好奇了。

一旁的裴申,见裴晟总算安然地落回了地上,连忙过来关心儿子:“晟儿,你没事吧?”

裴晟立刻转过头去看父亲,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安抚地摇了摇头。

父亲的脸色看起来,比先前已经好了太多,那被风雨吹打后凌乱而狼狈的发丝和外袍,似乎也已经完全烤干了。

倒是自己……

裴晟低头看了看自己。

小伍的外衣还穿在他身上,但已经被辛墨扯得皱皱巴巴。裤腿上,粘着不少乱七八糟的泥渍。里面的中衣……倒是也快“干”了,只不过更像是,被自己和那人……的体温,捂干的。

但最难受的还是双脚。

鞋袜尽湿,又染了泥,即便待在屋内许久,那股淖泞的触感,还是没有完全褪去。

裴申也注意到了他的眼神,主动向方成询问:“方大人,犬子……先前也淋了雨,还吹了不少风,不如也让犬子去茶室,烤一烤火吧。”

方成连连点头:“当然,当然!”

他即刻就转身,想亲自带裴晟过去,只是忽然又顿了顿,囫囵看了一眼床头,不安地问:“只是……辛大人……他?”

裴申去看裴晟,见儿子冷静点头,总算露出一个欣慰的笑:“方大人放心,眼下知白只须好好歇息,待人醒过来了,我再让犬子来看。”

说罢,又拦住了方成的脚步:“方大人,老夫带犬子过去就行。你不如也赶紧回府休息吧。明日,还有得忙。”

方成犹豫了片刻,先是对一旁的三名衙役吩咐:“淮生、小伍,你们俩给我好好守在雅间门口,除了裴老先生和裴公子,不许任何人进入,以免叨扰了辛大人静养。”

“鸣飞,你再带个人,护送裴老的那几位学生下山回家。务必确保他们三人都安然进屋了,你再回来。”

等三人都恭敬回了“是!”,他才对裴申郑重作了个揖,有些忐忑地回道:“裴老,那下官就……先行一步了。实在是明日还有不少要务在身,还请裴老见谅。”

裴申叹了口气,无奈摆手:“方大人,莫再寒暄了,明日查案要紧,赶紧回去歇着吧。”

方成讪笑着点头,正抬腿要走,想了想,又对衙役三人命令道:“你们也得打起精神,这山上,深夜里寒凉得很,务必给裴老和裴公子多烧些炭,热茶也得一直续着。定要替本官,好好照应二位!”

“是!”

这一次,衙役们连腰杆都站得一个赛一个的挺直。

方成总算是出去了,裴申也拉上了儿子的手,低声道:“走吧,你今日实在疲累,也该稍微去歇会儿。”

钟小伍也贴心地接话:“是啊裴公子,你快去歇会儿吧!你放心,辛大人这里,我和淮生会好好照看的。”

见小伍机灵,薛鸣飞和陆淮生也相视一笑。薛鸣飞上前一步,主动给裴家父子引路:“我陪二位过去,顺便,接那三位学生。”

裴申这次没推辞,反而认真地对他们仨说了句:“有劳各位了,多谢。”

裴晟也跟着对他们三人行了个抱拳礼,三人连忙笑着回礼。

走回茶室的路上,裴晟才从父亲和薛鸣飞的口中得知,方才在茶室里,方县令就和裴申合计好了,虽然夜已深了,还是得把草庐的学生们送回家里,否则荣婶她们,还不知得着急成什么样子。

至于裴家父子今夜的着落,是裴申主动说,毕竟辛墨的情况还不算完全稳定,他们就再留一夜,等明日辛墨醒过来了,再行决断。

这期间,还有一名衙役,带着冒雨去镇上请的郎中回来了,那时裴晟已经在给辛墨喂药,方大人再三道歉又道谢后,还是把人送了回去,又给郎中赠了二两银子。

那郎中约莫也是受宠若惊,临走前,大方地将随身携带的药箱留下了。

裴申还有些无奈地同儿子笑道:“我瞧那药箱里,倒是备着不少常用的药丸,金疮药和裹伤布也备了不少。明日若是要给知白换药,你刚好用得上。”

裴晟点点头,心里想的却是:请了郎中又不让人看,方县令还真是信得过他。

他虽然感到唏嘘,多少也有一些自豪。毕竟这是他第一次正经给人行医,如果辛墨真能顺利好起来,他也算是有过“救人”的经验了。

三人回到茶室,荣枝立刻就迎了上来,她先是关切地唤了声:“先生!”

然后才红着脸,低低地叫了声:“裴大哥。”

裴晟对她微微颔首,又很快目光一转,就看见了坐在椅子上,摇摇欲睡的二虎和小春。

他总算彻底宽心下来。

幸好,无论是辛墨还是大家,总算,都平安度过了今晚。

薛鸣飞笑着对荣枝道:“荣姑娘,可否劳烦你将二位同窗叫醒,我护送各位,下山回家。”

荣枝愣了愣,下意识地去望裴晟,欲言又止。

她一直待在茶室,当然知道老师已经和那位方大人商议好,要连夜将她们三人送回去——这也是无可厚非的,毕竟这驾花车虽大,也足够宽敞,但说到底,也就两间屋子。

一间雅间要给辛墨休息,一间茶室……就算把花车上的被褥都拿出来,铺成地铺勉强够睡,她们两个姑娘家,也不便和大家挤在一起。

所以,她明白,送他们离开,是最合情合理的。

可不知为什么……

自从大浮山庙会上遭遇了这么多事,又遇上了这辈子头一遭见到的刺客和鲜血,她就一直感到惴惴不安。

尤其是,哪怕是被薛鸣飞带上了花车之后,她也完全没有机会,能和裴晟说上一句话。

她心里,就是觉得煎熬,烦闷得很。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今夜只是一个开始。

今夜发生的种种,似乎冥冥之中在预示着,她午后最担心的那个可能……好像,不仅仅是一个“可能”了。

阿占哥哥……

她的阿占哥哥,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是她的阿占哥哥了。

裴家父子留在这里,他们几人被护送回去——这听起来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在此刻的荣枝心里,却彷如……是上天安排好的,她与裴晟之间,不得不发生的诀别。

就好像……她和他,注定了,会分开。

就好像……她迟早会经历这么一天,再也没有了,和他好好说话的机会。

荣枝心里的不甘,顿时到达了顶点。

她先是按着薛鸣飞的意思,去轻轻拍醒了小春和二虎,对他们说话时神色如常:“醒醒,咱们该回家了。”

可直到小春和二虎迷迷糊糊地站起身,又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和裴申道别之际,她忽然站到了裴晟面前,仰起头,鼓足了勇气问他:“裴大哥,我能单独和你说两句么?”

天知道用了多少力气,才问出这句话的荣枝,微微泛红的眼里,似有漫天星辰。

就连裴晟都看得怔了怔。

薛鸣飞也有些惊讶地停住了脚步,倒是裴申,意味深长地打了个圆场:“也好、也好,晟儿,小枝一直担心你,她今日受了不小的惊吓,你便同她唠上几句吧。来,咱们去外面等,老夫也送送二虎和小春。”

薛鸣飞听裴老先生这么一说,立刻识趣地点头,带着几人先出去了。

走出茶室,他还细心地关上了门。

裴晟静静地望着荣枝,他总觉得,眼前的荣枝看起来,与平日里,有些不一样。

可具体是哪里不一样,他又说不上来。

荣枝身上还披着薛鸣飞的外衣,此时已经被茶室内温热的炭火烤得十分干爽了,她也不再觉得冷,先前在庙会上那些惊心动魄的经历,仿佛一场梦,让她在此处待了很久,都没能完全醒过神。

尤其是……那柄,刺向裴晟后背的利剑。

“裴大哥,我有话对你说。”

荣枝又开了口。

这一次,她没有脸红,也没有颤抖,说话的语调郑重其事,就像是下定了决心,要特意对裴晟宣布什么。

裴晟微微点头。

荣枝的神情,让他也不由自主地认真起来,暂时忘记了在雅间经历的种种荒诞,连身心的疲乏,也被他强行按了下去。

荣枝看起来,很……严肃。

在他的印象里,荣枝从未如此严肃过。

她总是乐观调皮,总是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

裴晟有预感,她要说的事,肯定十分要紧。

可他万万没想到,荣枝接下来说的话,几乎像是一道惊雷,直直劈在了他的头顶。

荣枝说:“裴大哥,我……想问问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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