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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山不来就我,我偏去就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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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十六。

务本坊学宫门口张贴着女学师中选的榜单,通济坊顾青杳的名字排在首位。

时隔十年,青杳再一次以头名的成绩考入女学。

可是此刻她却平静地毫无波澜,原以为自己已经与女学失之交臂,但也没有失而复得的喜悦。

万年县主没有骗人,所以青杳要预备慎重考虑她的提议。

她转过身,却迎上了个玉人之姿的身影。

“看来这回咱们真的要在一起共事了,”卢晔向着青杳微微一颔首:“顾郎君,恭喜你高中。”

青杳淡淡地谢过,说了两句往后请多关照的客套话。

“我原以为你会更高兴些,想必你对此女学师之职视为探囊取物,志在必得,因此才这样淡漠处之。”

青杳回想了一下自己为这件事发的大疯、生的大病,怎么也不能算作是淡漠处之。

只是情绪的大起大落后,最终归于平静罢了。

青杳突然想起来什么,既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卢晔一般说:“往日学宫附近总是热闹闹的,怎的今天如此安静?”

“昨日刚刚考完最后一试,学生们都已放假,学官们阅卷三日后也就放假了。”

青杳抬起眼睛看他:“太学放假了?”

还没等卢晔回答,青杳已经一气呵成地鞠躬行礼撒腿狂奔而去。

卢晔微微牵了牵嘴角,他向来冷面冷情,从来都是女子向他含蓄示好,却没想到遇到一个还不等自己开口邀约就旋风似的跑走的女子。

无妨,正月开学后就日日能见到了。

青杳回到家中,发现院门开着,知道是罗戟来了,便满心喜悦地往屋里走:“是二郎回来了吗?我买了好大好新鲜的鱼,你想炖着吃还是烤着吃?鱼头鱼尾可以拿来炖汤……”

说话间,罗戟已经从屋里笑眯眯地迎出来,今天是他十七周岁的生辰,两个人早就约定好要一起庆祝的。

又赶上青杳考中女学师,两个人小孩子似的相互说吉祥话道喜了好一阵儿。

罗戟从青杳手里接过菜篮子,拉着她往屋里走:“家里来客人了,你猜猜是谁?”

“这还用猜?”青杳跟着他迈进堂屋,“是远达兄来了吗?远达兄你喜欢吃炖鱼还是烤——”

“鱼”字还没说出口,青杳就发现她家里的堂屋坐着两个人,一个自然就是她和罗戟的好朋友、好兄长王适,另外一个居然是杨骎。

青杳突然一阵剧烈的咳嗽,咳得满面通红泛出了眼泪,几乎要把肺咳出来。

其实在青杳进屋之前,杨骎就听见她和罗戟在院子里叽叽喳喳的,像是几辈子没有说过话似的,事无巨细地都要跟罗戟念叨一遍。那日她抡圆了膀子扇了自己一个大嘴巴,还要跟自己绝交,可自己偏偏还惦记着她,找了个给罗戟庆生辰这样劳什子的理由也要来看一眼她的病好了没有。可她倒好,跟别人有说有笑的,见着自己就咳嗽个没完没了,像是故意似的。杨骎决定一丝好脸色也不给她,这次一定要让她先低头!

你顾青杳不是单方面宣布再也不想见到我吗?我偏偏要来见你!杨骎大马金刀地坐着,面色铁青,凭什么她顾青杳想见自己就见,不想见就不见?

他偏要勉强!

青杳的咳嗽也是丝毫做不得伪,罗戟一边帮她抚后背顺气,一边搀着她坐下来,杨骎不由自主地想去握她的手臂来把脉,可是却被身旁的王适有意无意地摁住肩膀给摁了回去。

王适拎起茶壶斟茶端到顾青杳面前,罗戟立刻接过,青杳就着罗戟的手喝了半盏才微微平复。

目睹了全程的杨骎面色没什么波动,但是心中已经是一番风雨,原来给顾青杳献殷勤的男人这么多,他此刻才品出味来,自己甚至根本都没有立场关心顾青杳。

在外人看来他和她也不过就是个萍水相逢的点头之交。

罗戟见青杳好些,忙向杨骎道失礼,解释了青杳日前生了一场大病,吃了许多苦头,现下还没有好利索。

杨骎心说我还用你来告诉我?

“青杳,这是杨老师,你还记得么?”罗戟见青杳平复些许后温声对她讲话,“咱们在阿西娅酒楼见过的。”

不等青杳回答,杨骎先开口:“不记得还得了?面策那天才见过的。”

青杳抬起眼看他,不知道他的葫芦要卖什么药。

杨骎也毫不掩饰地回应青杳的目光:“看到放榜结果了?高兴了吧?”

王适和罗戟自是听不出杨骎这句寻常之语的言下之意,只是满面喜色地恭喜青杳。

“今天正好双喜临门,”杨骎喧宾夺主地说道,“我从酒楼叫了菜,一起贺一贺罗郎君的生辰,也贺一贺无咎君的高中。”

没等他话说完,青杳就站起身来,杨骎的目光也随着她的身影扬起来。

“二郎你陪两位贵客少坐片刻,刚买来的鱼我得去灶房处理一下。”

罗戟也立刻站起身来:“我去吧。”

王适见他俩如此这般的小儿女情态,不得不清了清喉咙提醒他们:“老师在这里呢!”

青杳率先跑出了堂屋,逃也似的。

罗戟有点脸红,向着杨骎鞠了个躬:“老师请见谅,青杳她身子弱,我得……远达兄,你陪老师说话,我们马上就回来!”

说完,跟着跑出去了。

杨骎看着他俩的身影一前一后地跑出去,在心里挨个儿腹诽他俩,埋怨顾青杳要是不心虚见到自己跑什么?骂罗戟是个没出息的玩意儿,就知道跟在女人屁股后面跑。

他俩眼里只有彼此,全然没把他当回事儿!

杨骎面色不善地生着闷气,王适拎起茶壶给杨骎面前的茶盏斟满,慢条斯理地说:“大人,现在就咱们俩人,不论师生,只论男人和男人,推心置腹地说几句真心话好不好?”

看见罗戟后脚就跟着自己跑进灶房,青杳急了:“你来干什么!”

其实这句话,青杳最想问的是杨骎。

这个人怎么可以这样不打招呼就出现在别人家里,让青杳始料未及。

纵使已经知道面策那天他投的落选签不是针对自己,青杳也依然没想好还要不要见他,什么时候见他。

然后他就这么突兀地出现在自己面前,自己的家里!

青杳把罗戟往外推:“你快回去,屋里还有客人呢,我自己一个人能行。”

罗戟则笼着她往回走:“杨老师不会在意的,再说还有远达兄陪着呢。而且我有话要对你说。”

他搬了个小杌子,把青杳安顿着坐好,自己则蹲在她的面前,双手放在她的膝头。罗戟身量高,蹲着也和青杳的视线齐平。

青杳伸手虚虚地托住他的,笑眼看他:“什么事?”

罗戟拉过青杳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后天一早我就要跟着我爹娘回老家过年了,今年有了巴郎子,我爹说无论如何得去给祖宗上柱香保佑大哥有后。”

其实青杳倒也没有奢望罗戟能陪自己过年,所以听了这话只是轻轻一点头。

“这还是咱们俩第一次不在一起过年。”罗戟的声音突然听上去有些忧郁。

对罗戟来说,青杳几乎占据了他有记忆以来的绝大部分生命,所以分开对他而言更难习惯。但是对青杳来说,她记忆中就是一直在分离——去上学和父母分离、父母和离她出嫁天各一方、挚友诗丽黛的仙逝、与丈夫罗剑死别、与婆家断离……她一直在步履不停地向前,剥离过去的那个自己,蜕皮一样挣扎出一个新的血肉模糊的自己。

只有罗戟是一直在她身边的,他是这个无常世道中她唯一可以预测和掌控的变量,他也在变,在向前,但是他相对于她是永恒的,这令她感到心安。

他们反复地鼓励彼此,眼下短暂的分离是为了将来永远地在一起。

“我决定跟爹娘摊牌,我要娶你。”

罗戟的眼睛中有着坚定的星光,这诚挚的目光是青杳勇气的来源。

“这是唯一一个我们分开过的春节,”罗戟握了握青杳的手,“我保证。”

青杳的心尖突然胆怯了一下。

“不同意怎么办?”

“不会不同意,”罗戟十二分的笃定,“我也不是从前的我,你也不是从前的你了。而且成亲后咱们搬出来单过,你什么都不要担心,交给我,我去说服他们。”

青杳觉得自己的心里燃起了一团火苗,烧的她浑身暖洋洋的,一颗心怦怦直跳。

“而且远达兄给我出了不少主意,我有把握。”

看着罗戟渐渐褪去稚气的脸和泛青的下巴,他下颌的面部轮廓已经有了男子汉的模样,青杳几乎是不由自主地生出了一股豪气:“你摊牌,那我也摊牌!”

怕什么!

她是自由的。

她还算年轻,有学识,有挣钱的本事,开了春就是体面的女学师了,她要和喜欢的少年郎在一起,谁敢阻她!

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说好了?”

“说好了!”

青杳和罗戟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约定今年的春节各自和双方父母摊牌。

再不济,也还剩下一条私奔的路呢。

她要和罗戟在一起,不必非得求谁来同意。

杨骎的手捏住茶盏,端起来却没有喝,看了看王适:“有什么话就说。”

“大人,美好的东西应该守护,而非破坏,对吗?”

杨骎看着王适,没说话。

王适只是看了看窗外:“大人,他们两个是不一样的。”

杨骎对王适这故作玄虚的语气感到不耐烦:“你到底想说什么?”

王适这才看了杨骎的眼睛,深深地望了进去,有一股子凌寒的锐气,让杨骎想起来他曾在大理寺待过,他此刻像在审讯犯人。

“大人,太学的学生这么多,您怎么单来给罗戟庆贺生辰?”

杨骎浑不在意:“他不一样。”

王适的眼中闪过一丝异样,很快,很敏捷,他一语双关地问:“是他不一样还是她不一样?”

杨骎听出了他的双关却并无意回应:“我和罗戟在东都有过旧交,过命的交情。”

王适冷冷的声音不带一丝采信:“是罗戟觉得和您有过命的交情,您只是另有所图。”

杨骎微微提高了声调,语气从懒散变得坚硬:“王适!你讲话要仔细。”

“大人,”王适并未被杨骎的语气吓退,“咱们都是男人,您的心思瞒不过我。”

杨骎死死地盯着王适,低声说:“远达,你意有所指。”

王适的语气也缓和了三分,目光盯着茶杯发呆:“大人,妄图拆散他们的人,太残忍了。”

杨骎不说话了,少倾,突然笑了一下:“你也喜欢她。”

王适的表情没有任何波动,大大方方地承认了:“我当然喜欢她。但我的喜欢和您的喜欢,不是一种喜欢。”

杨骎鼻子里“哼”了一声:“咱们都是男人,你又能瞒得住谁呢?”

王适笑了:“我喜欢她,所以我盼望她幸福;我喜欢她,因为我和她是一样的人,如果她是个男人就是我这个样子;如果我是个女人,就是她的样子。我以兄长待她二人,如果有人要破坏她们的幸福,我是不会坐视不理的!”

杨骎微微皱了皱眉,把王适的话在心里来回过了两遍,然后他把玩着茶杯,语气带上了些许不善:“你若真的盼她幸福,就该清楚她和谁在一起才会幸福。”

“她和她喜欢的人在一起才会幸福。”

杨骎弹了一下杯子:“罗戟拿什么跟我争?”

王适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茶,缓缓道:“我们都很清楚,无咎君看重的不是财富与地位,而是品行与秉性。在这两点上,您又拿什么跟罗戟争呢?”

杨骎从未想过这个问题,由是被这一问问得哑然了。

而王适却步步紧逼地迫使他认清现实:“他们深谙彼此的脾性习惯,寻常夫妇需要几年时间建立起来的情感和信任,他们在十年的朝夕相处中早已完成,他们早已是结在一根藤上的果实,我不认为有什么能把他们分开。罗戟纯净似璞玉,无咎君冰清如水晶,而大人您却风流多情——”

杨骎把茶杯重重地拍在桌上,打断了王适的话。

“人不风流只为贫。”

迎着杨骎挑衅的目光,王适毫无惧色:“如果您敢利用身份和地位为难无咎君的话,请恕我不顾师生情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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