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鹤并不能懂得其中的弯弯绕绕,不过今天挺开心的,自从手部挫伤之后,他预计要画的漫画被迫停工,人在家里无所事事总是会消磨意志。
所幸有人陪他出门散心,又长了见识,算是收获满满。
姜鹤的一声谢谢堵在嗓子眼,不能做到轻易说给某个家伙听。
手机铃声倒是突然之间响了起来。
姜鹤打开手机看一眼来电显示,温亦寒也斜着眼略微看了一下屏幕。
【温林默来电】
温亦寒的心烦意乱立刻被这几个字拉扯抬高,姜鹤接听电话也没避开他。
所以,温亦寒的贼耳朵很容易听见温林默的声音。
“鹤鹤,在家吗?”
“我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就是格外想你。”
温亦寒从未听见过温林默给姜鹤讲情话,不管原创的也好,土味十足的也罢,他都不想听,也没有兴趣幻想。
即便如此。
手机发生器依旧传递出了温林默沉郁似酒的音色,无论哪一个充满缱绻爱意的字音,都在向温亦寒的耳朵捅刀子。
大概姜鹤也发现了这尴尬的一点,用手捂住话筒,甚至侧开身体,避免温亦寒继续听见更为缠绵的内容。
温林默说,“鹤鹤,我能不能去你那边。”
“我也不是要做什么,只是我今天很难受,可能看见你的话,这种感觉能稍微减轻一点。”
“鹤鹤,你在听吗?假如我的请求让你感到不舒服,你完全可以当作我没有说。”
姜鹤低声道,“你怎么啦?是生病了吗?”
温林默的语气在一个刹那愉悦起来,像是触底反弹的气球,带着软绵绵的波动。
“没有,我很好,谢谢你的关心,还有就是......”
温亦寒几乎是忍无可忍道,“鹤鹤,电话讲完了吗?”
整个车舱的密封性很好,因此这句话的分量有多重,声音有多响亮,可想而知。
姜鹤捂住听筒回骂,“你为什么要这么故意?!”手指摁紧的位置不是很好,不小心挂掉了对方的电话。
温亦寒朗声笑了,“连老天爷都不让你跟他打情骂俏。”
姜鹤没再将电话回拨过去,而是气鼓鼓地捏住温亦寒翘起的嘴角,“哪里打情骂俏了?你怎么能瞎说?”
温亦寒咧着嘴也要反驳,“现在都已经晚上九点,他一个孤寡男不赶紧休息,打电话来要去你家做什么?”
姜鹤捏得更紧了,“不管谁来找我,与你有关吗?还有!!”
“你怎么能偷听我的电话?差劲!!!”
温亦寒立刻缴械投降,用手臂环住小竹马的腰身,“差劲就差劲,我今天跟许攸白在一起,发现我的脸皮还是太薄了一点。”
“你!!就你的脸皮还薄?”姜鹤若不是右手还蛮疼的,差不多要伸手撕开温亦寒的假面具,“你最近分明是脸皮最厚的,我认识你这么多年,真没发现,你居然还会耍无赖呢。”
温亦寒呲牙一笑,脸颊边还有清晰可见的指印,“脸皮厚的人有老婆,我以后要更不要脸。”
姜鹤:“.......”
姜鹤:“.............”唰得满脸通红,连锁骨处都红得快要滴血了,连伶俐的口舌亦变得断断续续着,“你给我......你给我滚下去。”
温亦寒持续抱着他,舔脸笑道,“等到家我就下去,现在我要抱着你。”
.
与此同时。
温林默的手机突然间被挂断了,对方还传来温亦寒清晰可辨的冷嘲热讽。
这发现足令温林默的情绪区域暴走。
温亦寒,你这个该死的东西!!
温林默的平稳情绪彻底失衡,一把甩开手里的手机,重重砸进一旁的艺术雕塑中。
温亦寒!温亦寒!温亦寒!
他的心底仿佛不断喷发浓烟的火山,濒临爆发的边沿。
从小时起,他就在没有父母的环境下孤零零的长大,身边陪伴他的只有保育员似的女佣,和不断往他脑袋里填充礼仪教养的课业老师。
我没有感受过父母恩情?温亦寒替我感受了!
我没有感受过家庭的温暖!温亦寒替我享受了!
我从来没有一刻轻松快活!温亦寒替我度过了!
我从来没有认真的爱上过谁!现在终于有喜欢的人!
温亦寒!温亦寒!
温亦寒他不但占有了姜鹤的一切!他还在破坏我希望得到的一切!
完全懒得去捡回手机,那一块被砸得摇摇欲坠的艺术雕塑在墙面不停剐蹭着,发出刺耳的声响。
温林默快步下了楼梯,正好遇见从外归来的温西迩。
对于这个父亲,温林默总有种宁可没有的感觉。
温西迩表面上严肃认真,一丝不苟,实际上心思颇重,追名逐利。
温林默有时候觉得,若不是为了从爷爷手上获取那7%的股权,加重筹码,恐怕温西迩并不打算临时换掉假儿子。
温西迩身着得体的三件套西装,走路稍显蹒跚,应该是应酬时喝了点酒,但行为举止尚算得体,不会让自己的个人形象蒙尘。
温西迩看见他下楼,立刻变了些脸色,言道,“我找你有事,待会儿来书房一趟。”
宋倩玲不在国内,家里缺少母亲的调剂后显得更像是一座金碧辉煌的监狱。
温林默说,“......我现在就有空。”
行吧。
温西迩将沾满烟酒气息的外套脱下,管家早已经被他支开,所以这位堂堂的一家之主也没什么需要顾虑的,上万元的西装直接丢在楼梯扶手处。
他大概是忍了一路,在看见温林默的弹指一挥间,终于忍不住道,“你是gay?”
温林默反问,“您居然开始要关心我了吗?”
一句话惹到了温西迩。
这位备受瞩目的商界大亨,在外经营的是成功人士的形象,对内照顾家庭,疼爱妻儿,自问是没有什么不周到地方的。
温西迩冷怒道,“这讲得是什么话?我若是没把你当作儿子,在知道这等丑事之后,你的腿早已经被我打断了!”
温林默一般不忤逆他。
除非,他真的想要故意惹点什么事。
温林默道,“是温故给您说的吗?”
今天激怒了温慈,让他在温老爷子面前丢人现眼,温故倒是什么都没讲,但不表示他不会记恨在心。
温林默为了做一名合格的秘书,最先要求掌握的技能,便是察言观色,摆弄人心。
他若不是忍无可忍,激一激善于冲动的温慈,恐怕也等不到温故暗中来使这个绊子。
温林默无所谓道,“他说的不错,我确实正在追求姜鹤,如果有可能的话,我未来也有和姜鹤结婚的打算。”
“什么?!!混账!!!”温西迩已经忍无可忍,一把掌狠狠地抽在温林默的脸上,当即将人打得侧过脸去,面皮间浮现出一块显眼的巴掌印。
“我当初接你回家的时候,一直以为你是个识大体又稳重的人,即使在有些地方比不上温亦寒,可是你能更好的隐藏自己的野心,谁想到你居然是一个货真价实的蠢货!”
“万一温故把这件事告诉了你爷爷,恐怕温家企业再也没有你的容身之地了!!”
“还有!”
“姜鹤是谁?!你就不怕SKS的上亿生意,直接被你给搅黄了!!”
温西迩简直气不打一处来,他鲜少动手,若是动手,一定要打得对方自尊心破碎。
所以,他正恶狠狠地看着自己生物学上的亲生子,希望用父威来压制对方就范。
哪知温林默正是冲着他来的,完全不在意脸颊侧火辣辣的痛楚,继续轻笑说,“很可惜您在意的这些东西,我都完全不在意。”
“温氏集团的股权,温亦寒的优秀,包括我的父亲您,我全部都不在意。”
“我只要我需要的人,我也只想办成我自己需要的事。”
温林默用一种极为陌生的笑容迎向温西迩,“我的父亲大人,您只是生了我而已,是我自己努力成长成现在这副样子,成长成偏离了你的期待的样子。”
“我不是温亦寒,我永远不会是温亦寒,你也永远没有资格把我和一个假东西相提并论。”
“我一定会和姜鹤结婚的!”
对了。
温林默不忘补充一句,“温亦寒也喜欢姜鹤,我们两现在都在努力追求姜鹤,看看吧,温先生,无论我,或者是你那个假东西,全部不是能帮助你获得整个温家的得力助手。”
“恐怕像您这样的情况,还得需要自己去爷爷面前展示个人价值了。”
温林默的话讲得很平静,堪称刀刀戳心。
温西迩的暴躁逐渐显而易见,额角暴起的青筋不断在鼓起,跳动。
直至最终的爆发。
姜鹤凌晨被敲门声惊醒,他最近的睡眠很轻,昨天出门散了心才睡得很好。
敲门声一直持续不断,应该不是深夜扰民,所以姜鹤揉着惺忪睡眼,走到门口的监控器上先仔细看了一眼。
从门外传来温林默的呼唤声。
姜鹤也不疑他,拉开门的瞬间,温林默浑身冰冷地倒进他的怀里,把姜鹤的坏手压得生疼。
可把半困半醒的姜鹤吓了一跳。
温林默浑身只穿着单衣,瑟瑟发抖得像一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狗,尤其后背伤得最严重,依稀能看见用什么重物击打出的痕迹,还沾了血。
姜鹤二话不说,先将人搀扶进屋,一边叮嘱说,“能坚持住吗?假如不行的话,先躺在沙发里,我去请医生。”
温林默的嘴唇冻得发紫,干裂的形状一直延伸至嗓音,断断续续说,“没事,不用叫医生,睡一觉就会好很多......”
“你在胡说什么呀!”姜鹤急眼了,先把不知轻重的人搀扶到沙发前,让对方暂且平趴在沙发上。
而他自己快速去拿剪刀和医药箱,用剪刀先把对方破烂漏风的上衣剪开,露出里面带伤的皮肉。
林林总总的几条血口子,虽然没有伤及筋骨,但是见血了也并不算好。
姜鹤急迫问他,“你是被人打劫了吗?需不需要我立刻报警?”
温林默精力透支,趴在舒适温暖的沙发间不停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
姜鹤摸了他的头,微微有点烫,转身去拿消炎药和退烧药,两种药灌着水一股脑给对方喂进嘴里。
才有功夫去处理温林默后背的伤。
温林默这个时候已经不知冷暖为何物了,唯独姜鹤弄疼他的伤口时,还能发出一丝丝倒抽气的痛楚。
姜鹤越发奇怪道,“看样子你也不是被打劫,那这是怎么了?”
温林默的背脊宽阔挺拔,伤痕铺成几道纵横的线,看起来便十分疼痛。
温林默痛苦地喃呢着,“鹤鹤,不要离开我,鹤鹤......”
姜鹤听见这样的真情告白,不由心脏慢跳一拍,不过,他很快恢复理智,用云南白药药粉洒在出血的地方,然后耐心等待着温林默退烧。
——他可能除了我,再没有其他值得信赖的朋友了吧。
姜鹤看着某人慢慢昏睡的样子,不禁轻叹着想。
不知道过了多久,温林默浑身的热烫才缓缓消除,他一睁开眼睛,正好看见一颗柔软的脑袋靠在附近。
姜鹤一整晚都在悉心照料,即使右手疼得很不方便,依旧使用左手帮他擦拭身体的汗珠,并且小心谨慎地帮他测温降温。
温林默忽然有一丝感动。
他长这样大,每一次生病都是自己硬抗过来的,从来没有哪一个人,会真心地照顾他到痊愈。
即使他的亲生父母也没有如此善待过他!!
算了。
温林默伸出一只手,慢慢地抚摸着姜鹤的睡颜,姜鹤因为太累太困,径自昏睡过去似的,怎么也摸不醒。
“唔。”姜鹤睡梦中隐隐发痒,又实在睁不开眼去寻找原因,只能用喃呢的梦语发出抗议。
而这份毫无警戒性的靠近,正是触动了温林默最柔软的肋骨。
温林默的神情不断柔化成水,一点点的流淌向毫无知觉的心上人。
“鹤鹤,你叫我......怎么能不喜欢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