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馆内离客房最远的一间草屋，原本是用来堆杂物木柴的，此刻被粗略地整理出来。
娄玉婵目光冷冽，审视着眼前三个被绳索吊起的人。他们脚下的凳子，是他们唯一的支撑。
三人身前站的是娄玉婵与娄千羽兄妹二人，身后靠门的位置是程冉和徐虎，门外守着的则是赵英几人。
“你只有这一个儿子吗？老头。”娄玉婵手上把玩着一把剔骨小刀，看老头闭着眼无动于衷的模样。
她又对大汉问道：“你们真的是父子吗？看着不像啊。”
大汉咬着槽牙，死死盯着面前这个身形不高的小姑娘，她手上的剔骨刀尖抵在自己身上，似乎是想挑个好下手的地方。
看出老头虽然闭眼，眉间却有难掩的不忍之色，娄千羽叫了声门口的徐虎，又对小妹道：“好了玉婵。”
闻声娄玉婵才收起刀子，乖觉地站到兄长身后去。
提着箱子的徐虎，走到三人面前，他不慌不忙地打开箱子，把里面的东西一一摆到长凳上，然后起身对大人道了句：“好了。”
娄千羽这才对三人正式地说道：“我有几个问题想知道，各位不想说也可以，但请听仔细我的问题。”
“第一，丰国各地人口失踪与尸体被盗可与你们有关？第二，冯世江与这事有什么关系？第三，你们绑人送去桐苍是做什么，接头人是谁？就这三个问题。”
一听还特地提到自己，冯世江着急辩解道：“娄大人，娄校尉，这事跟下官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啊！你们真的是误会了啊！误会了！！”
娄千羽安抚道：“冯大人稍安勿躁，等我先审审，还没到你那里啊，先等等。”
说完他对徐虎示意了一下可以开始了。
徐虎点头，将最左侧的大汉垫在脚下的木凳踢开，换了一个木盆过去，也没避讳娄玉婵在，将大汉的裤子从大腿根处剪下来，然后从长凳上拿出一个铁梳模样的刑具，对着大汉的小腿竖着刷下去，霎时间盆里便多出了许多细细的肉条。
“呜——！”大汉疼的脸脖通红，大汗沁出，双手握拳硬是忍住了没叫出声。
这个反应在徐虎意料之中，他沉默着把小腿上薄薄的一层皮肉刮下后，又换了几个刑具。
“啊！”
“啊——！老爹！杀了我吧，啊——老爹啊——！”
惨叫声终于是响起了，这才第三个刑具就开始叫了，啧，徐虎还以为这汉子能坚持到第五个。
老头终是不忍自己儿子被用刑，涕泪满脸地喊道：“停——！停，我说，我说！”
徐虎没得到指令，手下没停。大汉的惨叫声持续着响起，仿佛是在催促一样，老头只能忙道：“我们只是种庄稼的乡下人，是桐苍县城里的崔老爷让我们做的啊，他说这边的府衙……”
旁边吊着的冯世江打断他，声音中带着愤怒，喝道：“老头！！！你做了什么你就快招了，不要连累无辜的人！”
娄千羽却似乎从中听出了端倪，他笑着命令：“哟，看来这冯县承还真知道点东西。”
他道：“徐虎，快去给这位冯大人松松筋骨，让这位壮士先缓一缓。”
“是，大人。”徐虎随意擦了下手上的血，将县丞脚下的凳子踢开，换上木盆。
他拿起剪子准备先将这位县丞大人的裤子剪开，只是这剪子还没上时，便有水渍顺着腿滴到下面的盆里——竟是尿了。
冯世江羞愧的将头埋到吊起手臂里，声音含糊不清：“我，我有话要说。”
感觉到剪子顺着大腿根剪开的声音，他抖着嗓子道：“我说，但我只跟娄司直说！这事我只能和娄司直说！”
娄千羽转头看了眼身后对他点头的妹妹，沉吟片刻后果断决定：“可以，咱们出去。”
等他们几人出去后，娄玉婵走到冯世江面前，笑道：“你说吧。”
冯世江抬眼观察着周围，旁边两个人他不在意，反正等他话说完，这两个人必死。
他道：“娄司直可是志上青云啊？”
“从仕者，谁不是志上青云呢。”这人要绕弯子，娄玉婵就陪他绕，倒是要看他究竟想说些什么。
“那就好，那就好。”冯世江松了一口气，“这样的话，娄司直就更不能杀我了。”
他压低声音：“娄司直可知道，我避开众人是为何？这人口失踪与尸体被盗，完全是司祟府在背后操纵的！此事重大，关系到司祟府的前途，否则我一个区区县丞，怎敢与这些人有牵连。”
“空口无凭，你有证据吗？”娄玉婵面露不屑，但内心却微微震动，这起案件竟然与司祟府有关。
“哎呀，都到这个时候了，下官怎么会骗你啊！”冯世江见她不信，也是着急的很。
“我有一封印信，是当初一个黑穗司直让小童送给我的，那小童说让我看完就当场烧掉，但我留了个心眼，用家书替换后焚毁了，留下的那张信上有印。”。”
娄玉婵神情凝重道：“什么印？”
若是一般黑穗司直的印，这狗县丞应该不敢这么冒着风险，偷偷留下来当救命符。
冯世江抖了几下嘴皮子不敢说出来，这事太大了，他的生死就在这一线。
冯世江犹豫了一下，最终鼓起勇气，声音更低：“是，是监祟衙司长的印信。”
娄玉婵震惊：“怎么可能！”
一个黑穗司直给小小县丞送信，而且还是带有衙司长印信的信，显然不合常理。
“娄司直，您可别小看我这个县丞。”冯世江有些自得，“人口失踪之所以没有引起轩然大波，是因为这些案件报到府衙时，已经被我们按下了。而且我敢说，桐苍附近有失踪人口县镇的县丞，一定都收到过司祟府的印信。”
“所以娄司直啊，我说到底也算是为了你们司祟府办事，下面的人看你们没穿官服绑错了，这才闹了误会。”
冯世江又苦口婆心劝道，“你将下官放回去，这娄校尉是你兄长，自然好说话，咱们再将这二人灭口，下官回去后再向上面美言几句，必定会保得娄司直平步青云啊。”
“上面，你还能联系上面？”娄玉婵问道，她的眉头紧锁，似乎在认真考虑他的提议。
冯世江如实道：“每隔三个月，下官都会递交失踪人数的名册到雍京城中的交接点，到时我附一封书信送去，特地写上两笔，这不是两全其美嘛。”
原本以为娄玉婵已经有所松动，冯世江心中暗喜，却不料她突然变了脸色，面无表情地凝视着他，问道：“冯大人，您知道女子如何入仕吗？”
冯世江一愣，不明白她为何突然提起这个话题，但为了取信她，只能如实回答：“我朝没有女子入仕的先例，但司祟府是特例，只要是符合要求的，无论男女都可进府，所以女子想要入仕也可以走司祟府。”
说到此处，他补充道：“所以你才更应该放我走啊，若是任由你兄长查下去，只怕是司祟府动荡，对你的前程也无益啊。”
“冯大人说得对，不能让我兄长再查下去。”娄玉婵手中的刀锋轻轻旋转，语气中带着深意，“这事确实太大了，司祟府是我的垫脚石，我怎能让它在我青云之路上出问题呢？”
下半夜，更深露重，娄千羽坐在门前的木凳上，想着这么久了也不知道那县丞在和玉婵说什么。
谁知他刚想着，娄玉婵就推门出来，语气惋惜道，“审完了。可惜，娄大人在交代一切后就畏罪自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