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大礼堂,乔喻殊乐滋滋回到宿舍,苏亦澜却愁容满面。
手上的奖状被捏的皱皱巴巴,愁绪拧在眉心。
乔喻殊点开微信,对着聊天框开始编辑消息。
乔:今天我一个室友他想坑我去讲座被教授提问,结果没想到他也被波及了。
乔:你知道吗,那个讲座的教授我之前也见过一次。之后讲座结束后,我那个室友被迫收获了八百字观后感哈哈哈,太惨了。
乔喻殊晃着脑袋,对准手机屏幕左看右看。
手指上滑聊天记录,纪凇的回复仍在上次表白的话题上。而自己发送的那个雪人图片迟迟没得到回应。
或许在忙吧。
忙一周了,乔喻殊神色落寞,他甩甩头,试图将失落的情绪甩出大脑。
视线松散聚焦在黑色屏幕,希望着屏幕能很快亮起来。
一秒、两秒。
乔喻殊呼气,他拧开房门出去,没管手机消息。
就在这时,乌黑的屏幕亮光,很快又漆灭,那个消息不见了踪影。
乔喻殊一出门,就看见苏亦澜口干舌燥地指责这次讲座,事无巨细,轮到八百字观后感后情绪更加外泄,逮着这一点骂的狗血淋头。
“啧,他妈的八百字,八百字什么概念?还特么纯英文,这谁写得出来!”
房内响彻苏亦澜的怒吼,一向高傲的金色发丝都低垂下来,显得格外颓丧。
他抬眼看见乔喻殊,身上的怨气少了几分,揶揄道:“还好有你陪我。”
见宋轶和安项生的目光一同望向自己,乔喻殊无语:“谁陪你啊,要么一开始就别拉上我去听讲座。”
“可你听的也很虔诚啊”。苏亦澜指出乔喻殊当时的状态。
乔喻殊反驳:“不是你说开学第一次讲座都很重要吗?”
苏亦澜骤然哑口,说不出什么话。宋轶看热闹不嫌事大,乐呵呵地给苏亦澜的惨状添把火,“就当体验写作文了。”
安项生没憋住,唇齿泄笑。乔喻殊看他一眼,二人心照不宣。
观后感什么的,老传统了。
宋轶苦口婆心安慰道:“哎呀,这种小观后感我们从小写到大,这算什么,小意思。”
苏亦澜渐渐麻木,他悲催拿出电脑,绞尽脑汁回想讲座的内容。
乔喻殊也拿出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对着键盘一正敲打,噼里啪啦响声迭迭,和一旁跟键盘死磕的苏亦澜截然不同。他忽然笑言:“要以不同的态度去面对相同的事物。”
苏亦澜无力挣扎,浅蓝色眼瞳虚虚望着他,久而,眼里挣扎起丁点儿微弱的震惊。
他嘴唇微张,想到自己半天就憋出几个词后,心里落差巨大。不信邪地凑到乔喻殊旁边阅读观后感。
“这么多!”他瞳孔撑大。
抽了抽嘴角,他认真读下去。
“开学第一天,教师们尽心尽力,尽职尽责为我们筹划了一个盛大的开学讲座。特地请了赫赫有名的高级心里教授来为我们讲座,这让我感到心潮澎湃。教授的话振聋发聩,我的胸腔不经充满活力与激情,一股莫名的力量涌进体内……”
苏亦澜疑惑不解:“什么鬼?怎么这么多废话?”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在说乔喻殊废话多的时候,他已经写完八百字了。”安项生指出字数,乔喻殊则矜持托腮,朝苏亦澜眨了眨眼。
他心梗片刻,他看了看写好的观后感,又看了看说话的安项生,唇齿上下吐不出一个句子,眉梢郁结加重。
呼气,苏亦澜屈服讨教:“乔喻殊,教我写读后感吧。”
乔喻殊一本正经:“嗯,观后感其实很简单。第一,你要先介绍主题开始的场面,吹捧老师们前/戏做得好,再几笔概括大概的事件和结尾;第二,思考老师说过的话,记得尽量挑出来几个单独描写,尤其对主要举的事例进行分析,加上自我感受;第三,谦虚自身,结合自身事例表达对讲座一切的想法,礼貌赞扬所有人。”
苏亦澜目瞪口呆,乔喻殊迎着他的视线,再次开口:“这些都是我写观后感的格式,但不仅仅局限这一种,也可以根据自己想法写。但最重要的是自己的情感要伴随事物从而贯穿全文。”
他咧齿一笑,道:“还有就是,多用成语和老话。”乔喻殊意有所指,“毕竟需要翻译的字数多。”
苏亦澜似醍醐灌顶,眼里惊喜大过焦虑,他此刻恨不得把乔喻殊供起来!
可翘起的金毛还没耀武扬威几次,就被频频阻断的思绪压制下,颓然的气息吞没他的热情。苏亦澜觉得,他再怎么写也凑不满那么多字了。
乔喻殊盯注他的屏幕,看他一字一句敲打出一行。
夸赞用了,古语用了,修饰词也用了,可偏偏就是凑不满那剩余的三百字。
就在他绝望之际,乔喻殊走过来赶走他,自己坐上座位自告奋勇。
“我来吧,你先歇会儿。”
苏亦澜感动之余疑心问:“你写的话,那我们的观后感不就一样了?”
乔喻殊手指停顿,他缄口无言。
蠢,他脑海里就这一个字。
缓而提问:“你觉得这和你画画有什么区别?”
苏亦澜被问得懵圈,他摇摇头不确定问:“啊?临、临摹?”
对上那漆黑的瞳孔,苏亦澜猛然清醒,懊恼自己刚才的迟钝。
画画都能二改,自创,怎么写个观后感就不能了?
他自知理亏,默然别过头。
宿舍里只剩下乔喻殊快速敲击键盘的声音。
他帮苏亦澜在某些句子上添加些许词句,又开了一段总写情感,和他自己的那篇明显不同。只是一旁的苏亦澜看得面红耳赤,头恨不得低到地底下。
三百字很快完成,乔喻殊敲下回车键,将位置让回给苏亦澜。
“好了,你提交吧。”
苏亦澜点头,看他的眼神无比崇敬,也在心里郑重承诺,以后再也不坑他了。
乔喻殊给李庆袁教授发完观后感后就进房早早睡了。
一觉醒来,他先摸到手机关闭扰人的闹钟,再犹豫半秒,点开聊天软件。
消息依旧停留在他昨天发的最后一条消息上,只是下边多了条对方已撤回的提示。
撤回了什么?
乔喻殊盯着那团小字看了许久,才不舍地移开视线。
今早没课,课程全堆积在下午,上午到有节选修课可以选听。
他扶着床穿鞋,任随自身动作打开右侧柜子,掏出今天的那份情书,轻柔拆开,逐字逐句精读。
字尾勾起的弧度挠人,乔喻殊发觉心底的一小块被什么搔过,很痒却又抓不住。
他珍重归好信封,重新关上柜子。又哀叹地拿起手机,发送那条一直困扰着他的问题。
乔:为什么不回消息。
门外宋轶等人敲门喊:“乔喻殊,今早的选修课去吗?”
乔喻殊恢复神志,朝后头喊声:“我去。”
他复杂的盯着松鼠的备注字眼,手指动了动。
“松树。”
他整理好心态,如常地跟着几人一起走去公开教室。
教室内已经来了很多人,位置基本都是分散的,本来宋轶想和乔喻殊坐最后一个双人位置的,无奈慢了一步,被人捷足先登。
抢座的是个男生,头顶套着能遮盖眼帘的连衣帽,黑色口罩封住下巴,碎碎的黑色发丝垂坠,遮掉眼里的暗蓝光泽。
乔喻殊坦然:“没事宋轶,我坐这就行了,你和苏亦澜坐一起吧。”
宋轶咬牙,最终还是妥协了,一个人挤到苏亦澜内座去。
乔喻殊落座,把包放在脚边,余光偷偷窥视旁坐的男生。他不明白为何别处有空位不坐,偏要和他们抢这个位置 。
旁坐的男人缄默,低头自顾自地思考。
上课铃正式响起,老师抱着书踏步走来。
大屏上显示PPT,老师手拿粉笔,对着墨绿色黑板书写重点。乔喻殊听的有点困,撑着桌子的手便垂下地面,他竭力克制猛烈的困意。
骤然,手指蹭过温热的东西,乔喻殊当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全身宛如过电般绷直 ,他感受到,那个东西一直在蹭自己的掌心。
手心痒得一缩,指节触及空气,手指倏然被包裹。乔喻殊这才意识到,那个温热的东西是人的手。
但在这里,前后桌都有明显的隔板,他很肯定,碰不到的。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
他目光散散朝左,那个男生表现的却完全不像做出这种事的人,前提是忽略他对自己五指相扣的手。
乔喻殊困的意识不清,他眼眯着朝他们握紧的手上看,眼瞳睁大,又茫然无措地盯着他,手指微微施力试图挣脱手指的钳制。
可浑身没劲,连挣扎的气力都犹如濒死前最后的倔强。手指擦过指腹,在他手心里画了一圈。乔喻殊微微颤动,对方便继续换位攻陷,食指绕到手腕骨凸起的地方,轻轻按了按骨头上的皮肉。
乔喻殊迷迷糊糊意识到,这个无法无天的男生好像有点眼熟。那难以忽视地指腹茧子搔弄手腕,捏捏软肉。
终于下课了,对方也松开了手,站起身准备离开。乔喻殊起身站立不动,将对方堵在位置上,覆红的眼皮媚意看他,嘴角一丝不易觉察的浅笑。
“纪、凇?”他一字一句。
那男生没说话,只是往前走了一小步想要出去。
乔喻殊偏不让他如愿,耳旁听到同伴叫他,他悠然开口:“不承认吗?那我就和老师报告了。”
他这才抬眼正视乔喻殊,盖在发丝下的靛蓝色瞳光闪烁。
“嗯。”
“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