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男子的笑容耐人寻味,他微微躬身,姿态恭敬:“当然,您的尊贵并不会随您身份的陨落而消散。”他打了个响指,“少爷可以称我为沈墨,您仍然可以吩咐我做任何事,我不会拒绝您。”
乔喻殊迟疑看他,只在一瞬间,他怀疑自己的想法全被许墨看了个透。
“是想询问您远行父亲死亡的线索吗?”
彬彬有礼的态度让他心脉揪紧,但他没措出拒绝的词句,迎着对方目光坚毅点头。
“对,我想知道……”他停顿一下,继续说道:“我想知道父亲远行途中遭遇了什么。”
许墨朝他露出狡黠的笑容,拉他走上了停在码头上的帆船。
帆布肆风飞扬,乔喻殊在上船的那刻就后悔了,他并没有听取管家的话,擅自离开了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沈墨带他上了二楼,铺盖着咸味的海风扑打脸面。
听到的声音也悠悠然:“少爷,我知道您现在很后悔,可这也许会带给你想要的真相。”
“不仅仅关于您父亲最后的行踪迹象。”
沈墨不知从哪掏出一个圆顶黑帽,端正戴在头上:“最后,祝您好运,小少爷。”
笑容渐渐隐去,咸咸的海风吹散对方背影,抹去瞳孔中最后一道痕迹。
那个叫沈墨的人走了。
他带给自己了什么?
一趟不知通往何处的帆船之旅,一团萦绕在脑海的不解之谜。
乔喻殊抿唇,眸光暗淡。
单薄的衣物撑不起狂烈的海风,他扶着横栏,准备下楼看看。
不知何处泄出的光线,缀成一副模糊的人形影像。那人微微侧头,发丝半掩,露出靛蓝的单眸。瞳珠偏移,好似已经发现了他的藏身之处。
乔喻殊瞳孔放大,来不及多想纪凇怎么会出现在这,他转身就跑。
侧边倏然上来一个壮汉,额头上系着一条黑色丝带,眼角下方一道狰狞的刀疤,样貌凶恶。
干瘪的嘴巴上下开合,用力一把拽过乔喻殊:“你,跟我过来!”
乔喻殊眼角泛红,忽然的大力迫使他踉跄几步,手臂疼痛不止。
他几乎是被那人拖着走,脚步虚虚碰不到地。
光影斑驳,无从得知壮汉要带他去哪,只一瞬间的天旋地转,自己就跌进了黑黢黢的屋子。
房间外亮着一盏快燃尽的油灯,昏暗的环境下,恐惧也随之蔓延。
他又听见壮汉的声音,嗓音粗哑难听:“没办法,就拿他去交差吧。”
他的对面还有个人,那人声音微颤,“七号商品跑了不会被他们发现吗?”
“怕什么!反正真正见过商品的只有我们,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当务之急是看好这次找到的商品,他要是跑掉了,我们才叫彻底完蛋了!”
那人踌躇片刻,便决定按照壮汉地方法去做。
油灯光影波动,门扉被打开。乔喻殊冷眼看着他们走到自己面前,粗糙毛燥的麻绳捆住了他的四肢,包括视线的光亮也被夺去了,粗劣的布料贴上他的眼眸。
“安分点。”
有人在他后背推搡一把,他跌跌撞撞朝前几步,轰然间耳膜闯入无数嘈杂声音。
布料遮不住刺眼光亮,短暂光亮于顷刻间湮灭。
他明显感受到壮汉和人交涉的声音,之后自己就被牵着走到不知何处。
眼皮所覆着的布料被揭开,手上麻绳也被解开了。
他扫视一番四周环境,目光落在每个人身边的数字牌上,又回到自己的牌面上,粗体黑字赫然写着7的数字。
每个标有数字的人都被禁锢在这一隅之地,如商品般任由商贩整理,叫卖。
时间到了,面前蒙着面纱的人带着他们转移场地,先让人带上第一位,将其余人安置在后台。
幕布拉开———
“尊敬而又高贵的各位,今日我们聚集在一起,或是受邀,或是莅临,但无论如何,我们都无比欢迎您的到来!”
“为了给大家留下个难忘的美好时光,我就不多说了,接下来由我介绍本次拍卖会规则。”
“首先,我们会先摆出可供客人挑选的物品,客人若是心仪便可举起面前桌牌报价。当然,拍卖会最注重的就是公平了!所以,每个人都有平等的竞争机会,价高者在无人叫价后三秒,□□或物品的最终归属权哦~”
“好了,我想规则应该都听清楚了吧,那么现在,拍卖会正式开始——”
台上敞亮一片,通透的灯光打在展出的展台上。第一件商品是一块通体洁净的玉石。
幽绿的翡翠折射出的光晕在四周。光像是从内里泛射出的,笼罩着一整块翡翠,高雅又纯澈。
台下顿然轰动一片,这种场面几乎在每次黑市拍卖会开场时都会存在。没有人会不明白黑市的违背社会性,但不可避免的是,拍卖会所展出的东西皆为世间极其罕见之物。
受到黑市邀请函的,或是准允许进入的,身份地位都不容小觑。
在这里,价高者优胜,也代表着个人的至高权势。而缺少财富的,来这也不过充其量当个富豪们的玩物,迎合拍卖会气氛罢了。
镀金的邀请函摆放在面前的木桌上,玉白食指轻搭。
伴着视线偏转,拍卖人的声音荡彻整个会场。
“第一件展品书是来自东方的玉石,品质优良,珍稀可见。”
“起拍价132万英镑!”
听到这个报价,在场倒抽声阵阵。
很快,有人率先举起了牌子。
“我出150英镑!”
如此阔绰的出手令人震撼,也如同平地惊雷,炸响了整个会场。
“200万!”
“240万!”
“350万。”
“还有比350万英镑更高的叫价吗?没有的话,那这件翡翠最终的归属权就落在阿伯拉庄园主身上了。”
拍卖人持着惯有微笑,一点点在众人面前敲下木锤,掷地有声。
“恭喜阿伯拉庄园主荣获东方翡翠!”
璀璨的翡翠被人恭敬递交给阿伯拉庄园主手上,阿伯拉笑容满面,和了句场面话:“多谢各位的谦让,才让我个老头拿到了这样珍贵东西。相信我的爱人她会喜欢的,这样我的参与也不算亏。”
翡翠被人拿走,无数坐客即使再不舍,也不得已将目光投入下一个展品身上。
“第二件展品来自深海,号称大海的心脏。”
纪凇目光散散,像是对前面的展品没有丝毫兴趣。他旁边坐了位资产颇盛的少爷,似乎没带够资金,面对几轮展品被抢空十分遗憾。
他侧头瞧见旁边的人同样无动于衷,以为他和自己一样没带够钱,遂主动攀谈:“晚上好,该怎么称呼你呢?”
纪凇睨了他一眼,“纪凇。”
“啊,很特别的名字。”少爷摸摸鼻尖,“我看你似乎对展品没什么兴致啊,是它们不合你的审美吗?”
话音刚落,他就听到纪凇的清冷的声音。
“580万。”
场所哗然。
起拍价原定为240万英镑,他这一报,直接翻了起拍价的两倍多!
这让养尊处优的少爷瞠目结舌,他不免朝台上看去,想看清是何物让其报出如此恐怖的价位。
只这一瞥,少爷呼吸微滞。
展台上拍卖的商品是人,六号女人的模样刻在他眼前,相当于将人同类物品进行拍卖,丧失人权。
台上的人一头银发铺盖,艳红的眼尾挑起撩人弧度,皮肤雪白,肤如凝脂,挺翘的鼻尖过渡艳媚的唇。如莲藕般玉白的双臂被锁扣扣在背后,曲线明朗,软唇微张,唇齿翕动。
而坐在自己旁边的这位,竟花费巨资买下了她!
先前的认知被完全推翻,他震惊的看他,瞪大的双眼似乎在问,原来你是这样的人?
纪凇没理会他,目光扫视周遭乌压压的脑袋,许久都不见有人再伸出牌子。
看来伊塔莎回来是命定之事了。他低眸注视桌面,指节轻轻敲打。
他只让人准备了将近750万英镑,再高的价钱他也负担不起。
可就在拍卖员数到第二声时,另一边传来报价。
“我出650万。”
纪凇眸色锁紧,急剧朝发声的地方盯注。
那边慢悠悠举起牌子,露出熟悉的侧脸。仿佛逗弄似的,移目朝他的方向一瞥,唇角弧度扬起。
伊姆斯。
纪凇握紧拳,他猜不透对方的心思,不明白他的目的究竟为了什么。
伊姆斯很有心机,一般他主动涉入的事件往往会一团糟,却总能最先摆脱嫌疑,这是老管家安德鲁告知他的。
指甲划过手掌,他抬起眼眸,报着最后一次尝试的心态,举起了牌子。
“750万。”
伊塔莎秀丽的脸上怔愣,锁链被动身激起响声。
这是目前最高的报价,哪怕是拍卖人也明显愣了一会,又很快挂上微笑:“那么好,750万,还有吗?”
寂寥无声。
毫无疑问,伊塔莎来到了他面前。她看到纪凇面上紧绷的肌肉,敛去神色哀伤。
伊姆斯笑容不减,这次竟直直看向他,眼里意味不明。他的手指指向台前,纪凇顺着视线望去,如坠冰窖。
对方唇角的笑深深扎进他的心脏,他也总算明白了伊姆斯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