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宫的路上,江锦年稍稍清醒了过来,发觉此刻自己正靠在江锦轩的肩膀上,他温柔的神色中带着些许的慌张无措。
江锦轩见江锦年醒了过来,神色这才放松了些。
“锦年,你可算醒了……”
江锦年将头从江锦轩肩膀上移开,身子坐正缓了一会儿,思绪还是有些混乱。
“怎么回事?”
“我们还想问你呢,你怎么就晕了呢?”
江锦年揉着耳垂仔细思考着,忽地想起来当时脑中的一丝记忆,说道。
“我下楼的时候有点头晕,但并没在意,那辆马车停在我面前时,帘子被里面的人撩开,我侧身探头看去,有种不详的预感袭来,刚想转身跑,头却被人重重地敲击了一下,于是就失去了意识。”
而后江锦年突然想起宋承辙,急忙问道。
“宋小将军呢?他怎么样?”
话音刚落,熟悉的声音从帘子前面传来。
“我在。”
见宋承辙没事,江锦年松了一口气,缓缓开口。
“今日此事,莫要查了。”
“为何?”江锦轩不解道。
江锦年眉头微蹙,神情认真。
“大哥,如果你信我,就把今日之事忘了吧,不要因我而陷入这泥潭里,倘若真的连累你,我会自责一辈子的。与其看你不管我的事情,我也不愿看到你被我拉下水。”
听罢江锦轩有些许愠怒。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是你大哥,怎么可能不管你,难道还要眼睁睁看你置于危险之中!”
江锦年无奈一笑,微微点了点头。
“正因为你是我最信任的大哥,我才想要用我自己的方式来解决,如若我真的有求于大哥,定会去请大哥来帮忙,只不过,不是现在。”
随后江锦年又扯出一个笑容来。
“再者说,我这不没事吗,况且还有宋小将军和我一起呢,莫要担心了。”
见江锦轩皱着眉又要说些什么,江锦年急忙用手扶住额头,装作很难受的样子。
“大哥,我还是有点儿晕,要再睡一会。”
江锦轩看着他这幅样子,很是心急,但话被堵在嘴边,只留下了一个默默的长叹。
片刻后,江锦年便真的睡着了。
等到再次醒来,是被江锦轩叫醒的。
江锦年只感觉脑子昏昏沉沉的,于是眯着眼睛撩开帘子看向外面,发现已经到了宫门口。
宋承辙下车将自己的令牌示给门卫,吩咐了一些事情后宫门被打开,而后将令牌收回,转身来到了马车前时,江锦轩正缓缓走下马车。
“以防旁人见此再生事端,我就先回了,倘若有事一定要告知于我,还有,保护好锦年……”
宋承辙意会,向江锦轩行礼告辞道。
“在下来送二公子回殿,世子不必忧心。”
江锦轩闻此,微微颔首后道。
“将事情交于你我是再放心不过的。”
跟两个人道别后,江锦轩独自进了宫内,向远处信步走去。
宋承辙觉得江锦年还是有些许混沌,索性便将他扶下了车,跟在他的身后一起进了宫门。
江锦年见身旁默不作声的宋承辙还是没有要回府的意思,明白他是想跟自己说些什么,但江锦年心底里同样也不想将宋承辙拉入到这趟浑水之中。
自己的事情,他不想牵连任何人,自己解决就好了……
“宋小将军,你回去吧,时辰已经不早了。”
“送你回殿,我便走。”
说罢就径直地向永兴殿的方向走去。
看着宋承辙倔强的背影,江锦年也拗不过他,只好顺着他的意思,随后两人一齐并肩向着永兴殿走去。
两人先是沉默着,好似都各自在脑海中梳理着自己混乱如麻的思绪。
江锦年注意到,宋承辙的脚步好似放慢了许多,之前总是行步如风,如今竟然慢了下来。
忽地,宋承辙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那张布条上写的什么?”
江锦年沉默了片刻,而后答道。
“说是我母亲的死另有隐情……”
宋承辙皱紧了眉头,脸上不知为何多了一丝怒意。
“为了一句无中生有的话,你就不怕是有人想引你上钩吗?”
江锦年立马顿住脚步,目光坚毅地看向宋承辙。
“我并不觉得这是无中生有的话,相反,我觉得我母亲的死真的另有蹊跷。”
看到江锦年这副模样,宋承辙不忍再责怪下去,但仍旧皱着眉头。
“为何?”
“我起初只是怀疑我母亲的死另有蹊跷,但我一直找不到证据,可现在因为布条上这句话我非常肯定就是有人加害我母亲!”
江锦年越说越激动,一阵凉风吹来,忍不住弓着身子用胳膊拄着腿开始咳嗽起来。
宋承辙见他涨红了脸,赶忙想要来扶他,可被他抬手拒绝了。
“我没事。”
江锦年缓了会儿,直起了身子。
“宋清,不管你相不相信,我都要查下去。”
宋承辙能感受到江锦年心底内强压的那份悲伤,想要说些什么来安慰他,可无奈什么也说不出口。
不一会儿,江锦年打破了沉默,询问道。
“你这次可有什么发现吗?”
宋承辙抿着嘴,摇了摇头。
江锦年好似料到了这个结果,压低声音道。
“这出十有八九是苏如霜所为,如此熟悉我的作风和行迹,除了她我想不出第二个人会有别的目的来害我。”
江锦年说着说着又忽地想起来什么,恍然大悟。
“前几日苏府入了一批新式样的马车,要献于宫内,我还好奇去看过,所用的木料为上好的檀香木,其气味经久不散,我们刚才坐的那辆马车定是其中一辆!”
宋承辙随即反应过来。
“马车要扣下!”
可江锦年随后又转念一想。
“可苏如霜这么做,岂不是太明显,将这么大的一个破绽暴露给了我们。”
“或许她疏忽了这点,而且她手底下的人也并没有注意这件事……”
江锦年摇了摇头,证据虽然指向苏如霜,但自己总觉得这个事情不简单,这也太不像是苏如霜一贯地作风了,倘若被江洹知晓,事关朝堂,定会彻查整个苏家,苏如霜不怕将这把火烧到母家头上吗。
虽然自己这些日子得罪了她,可她的这一动作岂不是因小失大?一个人行事总是有目的的,除了苏如霜他也想不到任何一个人能千方百计地来针对自己。
真是奇怪,但又说不上哪里奇怪。
江锦年的脑中如一团乱麻,思绪怎么也捋不清。
宫里夹道的迎面冷风不仅没有让他清醒些,反而变得更加混乱。
“宋清,你觉得除了苏如霜还会有别人来害我吗?”
“李晓。”宋承辙不假思索。
江锦年忽地想起来这人,但仔细一想,又觉得不会是他。
“现在他的通缉令还没有被撤下,他肯定在四处逃亡,不可能这么快就落下根基,更别提要在此时取我性命,如若他只想杀掉我,恐怕他的计划还没有雏形,就已经被抓走了,不可能是他。”
宋承辙想来也是,李晓肯定会布下周密的计划,才会得以实施,不可能这么莽撞,更不可能会这么快攀上苏家的关系。就算李晓和苏如霜相勾结,苏如霜也不会拿自己的母家去赌。
可如此说来,苏如霜就这么不顾一切地想要除掉江锦年吗?怎会突然这么急?
宋承辙也心绪不宁,想不通到底是为什么。
“为何她就如此地那么想要除掉你?”
江锦年听后抬头望了望这夹道上方有限的夜空,黑幕上夹杂着点点繁星,但就是没有找到那颗最明亮的启明星。
“你应该知道,苏如霜是我母亲同父异母的姐姐,母亲因保我而难产死去,长大后,我听我姐姐提起过这方面的事情,但是她的记忆也是模糊的,因为伤心更不愿多讲,现在我只知道她们姐妹俩之间本来就有些恩恩怨怨,母亲走后,我们姐弟俩被太夫人抚育庇佑着,太夫人走后,我们自然没了庇护,免不了被人视作眼中钉肉中刺,这些我和阿姐早已习以为常了。”
宋承辙听出他虽然说得那么不在乎,但语气里却夹带着无尽的辛酸。
难道就因为上一代的恩恩怨怨,只要有关的人还在,仇念便永远没有尽头吗?
“你真的不告诉世子这些事吗?”
“对,世子之位谈何容易啊,他这一路,我都看在眼里,小的时候我们都可以尽情玩耍,只有大哥他不被允许,如今每日又如履薄冰,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会给他造成极大的影响,我没有能帮的上他的,唯一能做的就是不给他惹麻烦,不牵连于他……”
江锦年回过头,看向宋承辙,浅浅一笑,眼睛里有光在闪烁着,随后伸出了三根手指。
“你知道吗?全天下我只相信三个人,一个是我姐姐,一个是我大哥,如今又多了一个你。”
宋承辙听后漆黑的冷眸有了些闪动,但脸上还是看不出任何表情。
“为何信我?”
江锦年恢复了不羁的模样,歪着头用手指摩挲着耳朵。
“这个需要理由吗?”
随后又勾唇缓缓说道。
“想来还真挺奇怪的,一开始我们两个怎么互看都不顺眼,可现如今,竟然成为了知心朋友。”
见宋承辙没有吭声,江锦年好奇地看着宋承辙,问道。
“那你呢,你信我吗?”
“信。”宋承辙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从冰山里折射出的光芒最是炽热,灼得江锦年下意识地移开眼睛。
“你是第一个说信我的人……”
兴许是发觉自己的情绪太过流露,江锦年没有再说什么,将脸扭了过去,直视着前方缓缓走着。
不知不觉间,已然到了永兴殿的门前。
“就送到这儿吧,别让宋大人担心你。”
宋承辙点了点头,拱手作揖告别。
待宋承辙走后,江锦年回到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入不了眠,脑海里总是有好多事情不间断地冒出来,扰得他头疼。
直到后半夜,才渐渐平静下来处在迷糊之中,半梦半醒,梦境与现实交织……
噩梦突然袭来,江锦年惊醒后坐起身发现全身都被汗水浸湿,周围的黑暗笼罩着身体和意识,他大口地喘着粗气,却还是感觉异常压抑。
江锦年索性下了床,打开殿门想要出去透透气。
外面凉风嗖嗖,瞬间让他清醒了过来,随后裹了裹外袍坐在了台阶上,望着天上那一轮皎洁的月亮开始发呆……
江锦年将下巴抵在胳膊上,侧耳听去,只有风吹过树叶沙沙的响声,好宁静啊,但不知为何,心里总是静不下来,甚至有点慌。
正当他要起身回屋的时候,不远处一个方向吸引了他的注意。
都这个时辰了,那边怎么还会有那么大的光亮,不应该啊。
江锦年疑惑不解,仔细看去,突然脑中一道闪电划过。
那个殿里走水了!
而现在火势逐渐蔓延,灰白的烟雾往天空上漂浮,最重要的是,那个方向的位置不就是……
世子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