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外的秋雨淅淅沥沥,带着一丝凉意,稀释了夏末的闷热。
室内则是一片安静,针落可闻。
裴元瑞看着齐宥安,对方的这份乖觉与依赖,在他面前呈现出毫无防备的一面,就好像对方的手不是面朝他伸展开,而是搭在了他心里那座铁笼的门锁上。
一个不留意,就会放出里面的东西。
暴戾又可怖。
半晌,他靠近半步,将带来的东西放在沙发旁边,半蹲下来将坐着的人拥入怀里,揉了揉对方带着点潮气的头发,回应道:“好,抱抱,雨总会停,别担心,我陪着你。”
齐宥安塌下肩膀,身体前倾直接靠在了元瑞怀里,倦怠地闭上眼。
这雨好像吃电力为生的怪兽啊,会吸走他的电量,让他变得没精打采的。
他把脸埋在元瑞的肩窝处,蹭了蹭,好一会儿才舒了口气,开口的声音都浸着点朦胧的水气,“哥——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裴元瑞揉了揉齐宥安的头发,“下雨天你就没有状态好的时候,还是别自己开车了,省得我还要担心。”
齐宥安闷闷地拖长语调应了声,心里熨帖,知道他不喜欢下雨天,才会专门跑过来接他。
这样的关心和在意,是独一份的。
他心情缓和了些,松开手臂自己坐好,不太好意思道:“都是被惯出来的臭毛病。”
裴元瑞捏了捏齐宥安的脸颊,直起身道:“说到底是乐意纵着你,也关心你,所以没关系,就这么一个宝贝小太阳,当然要好好宠着护着。”
得,这说得齐宥安的不好意思又变成另一个层面上的了!
他清了清嗓子,试图蒙混道:“你几天没过来,这边变化挺大的,我带你转转看看?”
“好,你带路。”
“嗯。”
齐宥安应着,脚步迈出去才瞅见放在一边的礼盒,还有小蛋糕和奶茶!这脚步还怎么抬得起来嘛!
裴元瑞一看齐宥安的眼神,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他递了杯奶茶过去,“在画廊里转一转与喝奶茶并不冲突,尝尝?”
齐宥安笑出了声,这是真懂他!
他乐呵呵地接过奶茶,是芋泥波波,甜度刚刚好,一口咽下去,那点秋雨带来的凉意就散得差不多了。
他夸夸完奶茶,又看向那个包装挺严实的礼盒,个头挺大的,“这个是什么?”
裴元瑞轻握住齐宥安的另一只手腕,带着对方往外间走,“先转转吧,转完回来再拆礼物,也给自己留点期待。”
好嘛!
齐宥安跟着元瑞往外走,他也想把最近的成果分享给对方看看,礼物待会儿拆,又不会跑掉。
他带着元瑞楼上楼下转了一圈,然后返回楼上他刚才待的小厅,一起吃了小蛋糕,把奶茶喝完,他拎起想了好一会儿的礼盒放到小桌上。
拆礼物!
尽管已经收过元瑞很多礼物,但对方送的,他永远期待下一个。
他拆着礼物,瞄了身边人一眼,笑问道:“看着体积大,拎起来挺轻,我猜猜,是毛绒绒?”
对方送了他很多毛绒绒,大大小小的,从蛋糕饼干到各种动物,堪称琳琅,他床头床上床下堆得都是,睡觉的时候就很有很有安全感。
好像哥哥陪在身边。
裴元瑞应了声,“之前还没有送过你这样的。”
齐宥安又看了元瑞一眼,在桌子下放松地伸直了腿,脚尖愉快地点了点,满怀期待地打开礼盒,只一眼,他就没忍住笑了出来。
是只向日葵兔兔!
兔兔穿着蕾丝荷叶边衬衣和背带裤,手握三支向日葵,背着鹅黄色小背包,脑袋上的一圈向日葵花边支棱着,再加上那副乖巧的笑模样,看着看着,就能驱散掉那些笼罩的阴云。
让被遮挡的阳光重新洒下来。
他揉了揉兔兔,一如既往的好手感。
等他揉够了,把抱枕大小的向日葵兔兔搂在怀里,笑盈盈地看向元瑞,“我很喜欢,谢谢哥。”
“别客气,喜欢就好。”
裴元瑞本来没想今天送这个的,但这场雨来得突然,他还是担心齐宥安的情绪,又专门去挑了个玩偶,向日葵,适合雨天送。
看着明媚了一个度的齐宥安,他就知道这礼物送到了对方心坎里,而且这份高兴不是装出来哄他的。
喜欢就是喜欢。
这份坦诚并不多见。
齐宥安没想那么多,抱着玩偶是爱不释手,看看元瑞,再看看桌上空了的蛋糕碟子和奶茶杯,最后视线落在窗外,雨声淅沥,还没停。
但是——
他的嘴边勾起些微弧度,道:“说起来……雨天好像也没那么糟糕。当然,前提是别让我去淋雨,现在这样还行,有小蛋糕,有毛茸茸,最重要的是——
“还有你。”
裴元瑞的心头微动。
齐宥安这话说得很自然,也很认真,这样的不经意间却波动了他心底里那根弦。
撩而不自知。
他顺着齐宥安的视线往外看去,稍微压了下嗓音,道:“天气本身没有意义,是我们的情绪赋予了它们各种情态,所谓的悲春伤秋也是如此。
“安安,再下雨的时候,我们可以一起做些开心的事情,直到这些逐渐累积起来的情绪能冲淡那些雨天带来的烦闷。”
外物只是人心的寄托。
只要他给对方的够多,以后遇到雨天,齐宥安能想起来就更多是开心快乐的事情,不至于那么影响情绪。
一个人情绪低沉的时候,是适合趁虚而入的,但他宁可没有这样的机会。
齐宥安转头看向元瑞,正迎上对方转过来的视线,他嘴角的弧度更明显了些,笑道:“你老早之前就在这么做啦。”
谢谢他没再说出口,这份心意他心里明白,珍惜就好。
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有他能完全回馈的那天。
元瑞对他的好,不仅仅是亲友情。
两人又聊了会儿,等雨小了些之后去吃了晚餐,对方送他回的公寓,他正准备下车,身边人又递了个东西过来,他低头一瞅,是把雨伞。
木质伞柄上还刻着一个古体的“安”字。
是定制款。
他没接,抬眼看向元瑞,“今天送我好多东西了。”
“可我还觉得不够多。”
裴元瑞把伞往齐宥安跟前又递了递,这才是他今天原本打算送的小礼物,秋天了,雨水多。
他继续道:“有些话我之前说过,今天我再说一遍,遇到下雨天,你可以随时联系我,我保证随叫随到。”
齐宥安盯着元瑞看了好一会儿,才用闷闷的鼻音回应了对方的话。
他这眼眶真的好不听话哦,止不住的酸涩。
可心里又泛着甜。
下了车,看着车子驶远,他一手抱着兔兔,一手攥紧了雨伞,站在原地半天都没动,就那么定定地望着车子离开的方向。
哪怕他再想逃避,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有被打动到。
能和元瑞这样好的人建立起真正属于他们的家庭,想想看……好像也不赖?打住!
赶紧打住!
都还没谈呢,怎么就想到结婚组建家庭去了?!这跨越的幅度也太大了!
他抿起唇,脸颊一阵烧得慌,一把将脸埋在兔兔细密的绒毛里,天啦撸,胡思乱想也不是这样想的呀!亏得元瑞没在跟前,要不然他算是没脸见人了!
羞不羞!
回到家,直到洗完澡,画了今日份雨天收获的小确幸上传,窝在被子里了,他才觉得自己脸颊的温度正常了些。
要命,简直是要命。
他伸出手,把今天刚收到的向日葵兔兔拖进被窝里抱住,揉着兔兔手感绝佳的毛毛,想起了昨天杨泓说的一件事儿。
他本来打算今天问问元瑞要不要一起去,结果一下雨,情绪上来给忘了。
商圈里有人牵头要办一场假面舞会,参与的都是有头脸的人物,要求是全程佩戴假面,也不能直呼姓名,感觉还挺有意思的。
他想问问元瑞愿不愿意陪他一起去。
他翻过身侧躺着,怀里还搂着兔兔,给元瑞发了消息,那边很快回复,说兴趣不大,但跟他一起去就很有兴趣了。
哎~~
他家哥哥说话怎么就这么好听。
这是愿意跟他一起解锁各种新的体验呀,说实话,这种宴会他也是头一次参加。
假面需要自己准备,这是他的强项,麻溜动手画了一个,再装饰些水晶羽毛,出来的效果还不错,他问元瑞用不用他帮忙弄一下,对方说已经准备好了。
好吧,他已经开始期待了。
到了宴会这天,他跟元瑞说的是在他换车的停车场碰面,毕竟去参加商圈的宴会,不好开平时去猫一年的车子。
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十几分钟,他收到了对方的消息,说临时有点事,让他先过去,一会儿会场见。
也可以。
他把地址发给元瑞,等对方到了自己出来接人就行。
除了期待,他多少有点紧张,这是穿越过来后第一次参加宴会,迈进宴会厅时还把自己提前准备好的说辞给过了一遍。
谈工作?今晚上他是来玩儿的,撩骚?不好意思没兴趣,套近乎?别搅扰他的好心情……
总而言之一句话,高冷高傲的范儿端住了就问题不大。
从去年到今年这么长时间历练下来,他上下班都可以无缝切换了,从助理到副总,再到叔叔一家,都没发现不对。
他这演技应该有明显提升的。
打发走一个把谄媚写在脑门上的烦人精,他端起果汁喝了口,压压惊。
这时,一串轻盈灵动的音符飘进耳朵,是钢琴声,他循声望去,一双略带烦躁的眼睛瞬间清明了起来,湛亮得仿佛撒了细碎的星屑。
坐在圆台上弹奏钢琴的是谁呢?
正是他心心念念的元店长呀!
圆台那边有不少人,但他的视线依旧只落在中间那一人身上,对方今天难得穿了整套的正装,黑西装加上同色系假面,一身如夜色般漆黑冷清又沉寂的黑,却是挡不住的闪闪发光。
好像银河的星辉落了满身。
神秘而优雅。
身姿修长的人坐在那里游刃有余地弹奏琴曲,气质内敛,从容又疏离,举手投足间便有勾人心神的魅力,让他舍不得移开眼。
这是他没见过的一面。
他径直走过去,途径的人都自动让开了路,emmmm……大概是原主暴戾的名声在外?不过少跟他搭话挺好的,省得他费神去应对。
等到一曲弹奏完,周围人一点不吝惜地给出了掌声。
当然,也包括他。
裴元瑞起身走下圆台,在齐宥安面前停下脚步,声音不高,也就他们俩能听见,道:“你这样过来,不明真相的人还以为你要找我麻烦。”
齐宥安停顿了三秒钟,左右一看,好像……气氛是有点奇怪。
其他人看他的眼神里多少带着异样,给他看得相当无奈,原主脾气差,看谁不顺眼上去就是一通针对。
他绷着脸色,扫视了一圈,在大部分人识趣地散开后才松了口气。
他转向元瑞,清了清嗓子,尽量淡定道:“不管他们,这次宴会是我感兴趣才来的,以后估计很少参加,低调挺好,我跟他们大概八百辈子也说不上一句话。”
裴元瑞微勾起嘴角,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了然于心。
今晚上圈子里会怎么传呢?
十之八九会说他们这俩死对头又互看不顺眼地互怼起来了吧。
他开口回应道:“齐氏公司的人现在已经对你有了改观,认可你的为人处世,慢慢来,让其他人也能知道你跟以前不一样了,还需要一些时间。”
齐宥安略无奈地笑了笑,“是不一样了,但脾气还是有的。”
他人设苟住了!
不然怎么镇得住场子呀。
裴元瑞不置可否,对方的演技绝对称不上高明,可不够高明未必全是坏事,很多时候是阴差阳错、歪打正着。
齐宥安忽然想起来一件事,问道:“我没出去接你,你怎么进来的?得要邀请函才行。”
裴元瑞先不改色地解释道:“我和钢琴师认识,他有点事情耽搁了,晚些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