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贺与看着这一幕,依旧保持着镇定,吩咐管理部的人来清理这些尸体。
“医护人员也来一部分吧,能救的都救,救不了的……埋葬在那块地里吧。”
吩咐完,莫贺与正要走,却瞥见不远处的花坛后面还有一个人,没露出脸,只能看出头发花白,年纪应该不小了,还有那破旧的棉服。
害怕是闹事的还没走干净,莫贺与悄悄靠近,直到她的脸出现在莫贺与的眼前,“刘姨?”
听到声音,刘仪的眼睛抬了起来。
就那么一瞬间,莫贺与感觉在刘姨眼里有这种情绪,那种情绪不分人的释放给所有人,包括莫贺与,那是一种愤怒,恨意。
“您怎么在这里?这里很危险的。”莫贺与记得,自己给刘姨安排了房间,房间里还给她准备了新衣服和各种生活用品,可刘姨现在的样子完全不像有家的人,更像是流浪汉。
刘仪像是没听到莫贺与的提醒,而是自顾自的紧紧握住莫贺与的防护服,眼神像是要把人看穿一般,“你们到底是不是真的要重建天门?”
语气冰冷,完全听不出两个人以前有过什么交情,甚至连陌生人也谈不上。
“刘姨。”莫贺与再次试探性的叫了一声,这下,刘仪才听出来是莫贺与的声音,但这并没有改变什么,刘仪依旧冷冰冰的,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
“这……”莫贺与不知道刘姨为什么要这样问,但他还是回答道:“协会内部讨论了很久,重建天门对所有人都有好处,您不用……”
话还没说完,刘仪就打断了他,“都没了,已经没了,还建起来干什么……”
刘仪不愿再交流,嘴里一直重复着已经没了,眼睛时不时看向莫贺与,见莫贺与也看着自己,她才把头转过去。
莫贺与把刘仪送回安排的公寓里,顺路又去看了看顾纪繁。
自从工作开始之后,顾纪繁就不被允许进入协会,于是,顾纪繁就住进了本来是给一众幸存者准备的公寓里。
可这会儿,顾纪繁竟然不在屋子里。
他能去哪里呢?
丁杰回到了岗位,实验还没结束,要不是他们动静闹得太大,实验本该不会暂停的。
许年一行人今天已经是第七次进入天门了,天门表层碎片分散得过于稀疏,几次进入都没能带出最后的表层碎片,尽管所有的警管都已经精疲力尽,但没人敢休息,稍作调整过后,大家又穿着好防护服、带好安全绳,准备第八次进入天门。
“我知道大家很辛苦,这次回收工作是最后一次,实在捞不上来就算了。”警管局局长说,他们的辛苦所有人都看在眼里,中途有年长的警管想要替班,这些年轻人一个都没同意。
穿着防护服本来就行动不便,更何况回收工作是在半空中完成,方向的掌握全靠身上的安全绳。
丁杰劝说过他们,“红外显示仪显示天门内的碎片只有很少一部分了,而且位置都很远,更何况天门崩塌时间这么久,这些碎片有活性的可能很小。”但依旧没有一个人愿意放弃。
丁杰只能表示这是最后一次回收工作,让他们的直属上级公布,这才又投入进研究工作。
许年在队伍的中间,他能感觉到身体在防护服里疯狂出汗,顺着肌肤,浸湿内搭衣,直直流进胶质的防护鞋里,自己的脚已经被汗水浸润得发胀。
进入天门后,按照分配好的方向,一群人分散开来。
许年在自己身上的安全绳上挂上下沉重物,边下沉边把重心放到上半身,以便能够向前移动,定位器实时监控着他和表层碎片的位置———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但很快,安全绳就到头了。
看着定位器上显示的距离,目测只有几百米,但可变因素太多了,他不敢保证表层碎片不会被对流的空气吹到更远的地方,更不能保证自己在没有安全绳的帮助和保护下还能控制方向。
汗水从额头留下来,顺着眼头流进眼睛。
汗液的刺激让他竟然流出泪来,恍惚间,他的眼前突然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和所有警管一样的警服,一样的寸头,但他就是认得出。
“任警管……”
防护服密不透风,再加上环境的昏暗给他带来的几乎是无意识的恐惧,他的呼吸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急促,二氧化碳的含量在防护服里迅速升高。
而现在,许年几乎是没有怀疑的认定了他模糊看到的身影,情绪激动下,这种缺氧的不适感也被忽略了。
许年看到任洲不理会他,直接往更深处去了。
为了跟上他,许年解下自己的安全绳,没有了重物的辅助,许年很快朝着其他方向飘去,在许年眼里,他就快追上任洲了,而这个想象中的任洲只是一直向前,不管身后的许年怎么追,直到许年的视野里出现几团绿色。
有些迷茫的,许年的眼睛在模糊!的水雾下四处张望了下,眼前的绿色毋庸置疑就是最后的天门表层碎片。
许年一下子精神起来—一按照丁杰的说法,颜色越鲜艳的活性就越高,那眼前的就是活性极高的碎片。
也顾不上任洲为什么不见了,许年朝着那个方向移动过去,越来越近,许年发现,这几块表层碎不止是活性极高,而且比以往收集的碎片都要大。
许年几乎是下意识的伸手想把这些碎片都装进回收袋里,可他突然回过神来——回收袋连着安全绳已经消失在他身后无尽的黑暗当中了。
但这些表层碎片是必须要带出去的,许年想到自己身上除了防护服没有任何时候东西,他几乎是没有犹豫的就解开了自己的防护服,一瞬间,凉意来袭,皮肤接触天门内的气流,可许年还没来得及感受凉意带来的清醒,不远处的表层碎片就被吸引过来,一瞬间牢牢依附在许年的皮肤上。
刺痛感袭来,许年感觉现在似乎有几千颗细小的牙齿一点点深入他的皮肤,不知道是汗液还是什么,在顺着皮肤往下流。
既然这样,许年咬咬牙把防护服全部脱下,就留下了脸上带有简易过滤器的面罩,几块表层碎片齐齐吸附过来,直到许年在视野里看不见任何绿色,他才放松全身,让自己往上飘,定位器已经不在身上了,许年突然后悔自己的冲动,现在他迷失了方向,一切都只能听天由命。
或许是他命不如此,或许有人与他一起,许年的视野里再次出现那个熟悉的身影,只是这次更加模糊,但许年也更加笃定这是任洲。
这次,任洲同样没有做出任何回应,只顾往前,许年感受着自己身体的重心,通过改变自己的动作来移动,跟上任洲的脚步。
许年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跟上去,他很愿意相信这是真的任洲,尽管任洲已经死在了天门崩塌时,又或者更早的死在了安警管离开的那场闹剧里,这样的一个只剩躯壳的任洲却在生命危机之时选择了救下许年。
许年可能是想说声谢谢。
也不知道自己跟了多久,许年感觉任洲的速度慢了很多,于是他拼尽全力的往前一抓,紧紧抓住了任洲的手。
“兄弟……”许年叫了他一声,话哽在喉咙,那句谢谢再也说不出来,他只能感觉到任洲没有用任何力气,只能凭自己紧紧抓住,感受到任洲带着他一点点移动,而他什么也想不了,他只知道自己不能松手,松了手就再也抓不住了。
“快到了……”
模糊中,许年好像听到了任洲说话。
快到了……到哪里了……
许年睁开自己的眼睛,也不是睁开,他只能看到一团白色,本能的认定为那是最后的出口,“……又被你救了……”
光亮占据许年的视野,他的眼睛也再次沉沉闭上。
面罩上已经满是鲜血,丁杰几乎是冲上去扒开了许年身上的碎片。
这次回收的时间过于长了,丁杰也不放心,于是把实验的工作交给了助理,自己来连接室等候,没想到,其他的警管都已经安全回来了,许年却迟迟没有回来,调出监控设备有发现许年一直在往更深的地方走,好在一直在移动,大家只能祈祷许年还没出事。
当许年的定位和表层碎片重合的时候,大家还有那么一点兴奋,但定位却显示,许年一直在往底下掉,而表层碎片的定位却显示在往连接室靠近。
突然,许年的那根安全绳陡然一震,随着而来的是一段持续的抖动。
大家赶紧拉着安全绳,直到视野里出现一个被绿色的东西包围的人,而他的身上没有穿着防护服,表层碎片直接接触皮肤。
丁杰不敢有任何怠慢,清理干净他身上的碎片后就把人抬上担架,往急症室奔。
“初检结果不容乐观,许年的身体状况不太好,呼吸薄弱……”
丁杰看着许年的检查报告,他和清楚,许年直接接触表层碎片,他已经感染了,他待在这里的时间越久那对所有人的威胁就越大,但他不可以最主。
调查许年的资料却发现许年没有监护人,他也是在星前收容人长大的人,监护拦这一列上留下的是一位死者的名字。
就当大家都拿不定主意的时候,警管局局长却带来一条信息,“许年同志将会以实验体的身份发挥他最后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