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做?
黎羽突然有些失措,不知该如何是好。
好在诗安也没多在意,又低回头,语气抱怨:"你也太久了。我找了好久,也没见你这里有什么胶水,或者便利贴什么的。"
若是之前的黎羽,会说些什么呢?
"小姐,您倒是自来熟得紧,别人的房间没经允许就开始乱翻。"
类似这样的调侃,之后肯定又能听见诗安用"本小姐"自称回些他完全想不到的话。
但他没说,视线全被她的长发锁定。
缓慢蹲下身子,手也不自觉地触碰。
"在左手边。"
他回复道。
手却轻柔地揽过她头发的尾端,轻轻上抬,让其不再触地。
柔顺的触感由指尖直达心底。
他莫名生出一种被这头发勒死也心满意足的感觉。
——太荒谬了。
他愣住了。
"找到了。"
在对方出声后他的动作僵在原地。
好在诗安直接站起身,头也没回,径直向房间角落走去,没能发觉她身后的慌乱。
—
"你是要做什么?"
"挡监控啊。你这房间里密密麻麻的,感觉真不舒服。"
她将一张便利贴粘在一处墙缝上,末了又补一句:"我没什么特异功能,单纯就是敏感点。"
"为什么你不处理它们......"
话一出口诗安就哑言了,她也意识到这其实是没什么好问的。
毕竟一旦处理就会被补上。
她在医院病房里也是,虽然没有人会因为这个责备她。
诗安有些烦躁地撩起自己的头发,试图让凉风从脖后吹进体内。
忽然,她感觉到有人走近。
"母亲不允许。"
他的声音突然像阳光倾泻,照得她身后有些灼热。
两人的距离不算近。
但,也不算远。
诗安撕便利贴的手一顿。
长发被一人轻轻揽起。
动作轻柔得好似微风化手为人梳洗。
诗安不自觉绷紧了身体,她没有缠上绷带。
而这种感觉,像是刚刚见面时,某种情愫开始在心底发酵。
"已经干了。"
他用手指轻轻梳理她的发丝,打破了沉寂。
"托你的福。"
诗安如此回道,深吸一口气,重新回到自己的"工作状态"。
但某些东西一旦发酵,空气中便会弥散它的味道。
梳理,成束,缠绕,打结,最后顺着发尾往下,松手。
全程没有过多的接触,但诗安却好像能知道他在做什么。
那细微的感觉从发丝缓慢缓慢地回流,直到诗安意识到自己的手指都有些打颤。
但这不是因为害怕。
—
处理完一切,诗安才像是如梦初醒般,发觉房间没开灯。
不过借着外边的月光,或是些许路灯,能看清个轮廓就足够了。
那种东西的存在,她向来是凭感觉。
"要开灯吗?"
"不要。"
诗安回得迅速。
她现在有些怀疑对方是不是有什么读心术,又想借此讥讽一番。
可惜一回想起刚才那一幕,脑子就乱成了一团浆糊。
一种奇怪的东西开始在她心里横冲直撞,驱使她说出接下来的话:
"看来你做过很多遍嘛,很熟练啊。"
对方依旧面不改色,只是以他一贯的笑容回应:"那可能要让小姐失望了,这次是第一次。"
膨胀。
诗安余光看见了一个画架,走上前去查看,试图僵硬地转移话题。
哪知这一看便不得了,一下便发现了那张曾经她叫黎羽丢掉的相片。
依旧残破得不成样子。
在夜晚看,更是添了些可怖,好像能通过那些痕迹感受到做这些事的人心中的愤怒。
她目光上移,便看见了画布上的内容。
一个半成品。
但她能够从那些线条看出,他画的其实就是这张相片的内容。
"见笑了,这幅画还没完成。"
黎羽走了过来。
诗安不太理解,但她开口的却是:"她看不见吗?"
她其实应该问"你不打算拿给她吗?"
但有些话,不必出口就已经知道答案了。
包括她出口的这一句。
——那么多监控,她难道不知道你在做这些事吗?
"她从不看具体的我。"
话音落下,诗安顺着他的举动,看到了角落旁垒起的画纸,最上面的内容,和他所说的半成品极其相似。
诗安楞楞地看着这些东西,又缓缓将视线上移,才发现他左脸处的异样。
沉默再次如潮水般出现。
只是这一次,让诗安溺水。
她能从对方眼中看到自己不可置信的模样。
几次张口,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究竟,不厌其烦地画了多少幅一模一样的......
又究竟经历了多少次......
有只巨兽出现,将那点膨胀的情绪消化殆尽,不留痕迹,取而代之的,是她从未出现有所感受的情绪。
"为什么......"不拿给她看?
诗安说不出口,话梗在喉咙,不上不下,她有些难受。
其实答案很明显。
她不该问的,但对方依旧温柔地看着她,这没有作假,像她肚子里的蛔虫一样洞悉她的所想。
"有些事,不是见了就能......"
诗安伸出手捂住他的嘴,制止他继续往下说。
"别说了。"
—
她这样说着。
黎羽看着她那双漂亮的眼睛,不再作声。
自己能感受到她手心传来的温度,也能闻到那属于她的味道。
重提旧事,对他而言不是一件难事。
从前他就有目的的这么做了。
这一次,他想他也是的。
用这种肮脏,不择手段的方式,换取她的一些对他的的不同。
但对上诗安的眼睛后,他又忽然发觉自己后悔了。
虽然一如既往的成功,达成了目的,但这种方式......不应该用在他身上。
她心疼了。
黎羽从她眼中读出,但也能看到那倒映的自己,肮脏的嘴脸。
好想触碰她,自己身上的泥沼便全部往她那处爬去。
割裂的,自我嫌弃的。
想要占有但又害怕染脏的。
矛盾的心灵最终被撕扯成两半。
—
他笑了,眉眼弯成月牙,轻轻点头,示意自己不会再说。
诗安于是放下了手。
却见黎羽后退一步,弯腰向她伸出手,是一个标准的共舞前的男士邀请礼:
"可以请您与我共舞一段吗?就当是,检验一下小姐您的学习成果。"
此话一出,诗安也才想起,不久之后的月亮湾舞会。
没有犹豫,将手放了上去。
"没有......"音乐。
话音未落,她就听到了轻轻响起,字上方传来的哼声。
浅浅淡淡,如清风过耳。
亦如世外仙境,万籁俱寂,独有一音,淙淙流淌,抚慰世间。
她好像能听见他心脏的喧嚣。
也或许是她自己的。
踩着拍子,同他们的步子,一点,一点。
不知何处来风,画布上的半成品悠悠飘落,露出了藏在下面的秘密。
那是一位少女,和一名少年在月下共舞的情景。
(过渡场 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