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忍冬走了,翠兰便全权负责照顾小少爷。
陈夫人平日里要管理府内的账本,有时候还要同一些夫人小姐出去赏花游湖,互相联络一下感情,便很少顾及小少爷了。
所以哪怕小少爷很喜欢陈夫人,但大多数时间他都是和自己的贴身侍女待在一起,因此对于像忍冬或者翠兰,则会更加依赖些。
就像这日,小少爷吵着闹着要吃东铺的饼子,翠兰拿他没办法,便出府打算买一些回来。
东铺离城中河很近,翠兰去东铺还需要路过城中河再走两条街才能到。
所以当她路过那条河时,远远地便瞧见那地方围了不少人,时不时还有人在小声议论着什么。
翠兰被吸引了目光,她有些好奇地走了过去,想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挤进人群里,费劲地往前走。
等到她终于挤到最前面,这才发现原来是有衙门的人,他们此时正抬着一具尸体打算回去,担架上头还盖着白布。
见他们要走,周围的人很自觉地让开了一条路,路过翠兰时,她好奇地瞧了一眼那白布下无意露出来的一只手。
那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女人的手,纤细修长,可惜那只手此刻透着死气的白,大拇指上的黑痣也硬生生破坏了这份美感。
翠兰瞳孔瞬间睁大,她不可置信地看着那具尸体离开的背影,目光落在那大拇指的黑痣上。
片刻后,她自顾自地摇了摇头,安慰自己:“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忍冬姐明明已经回老家了。”
而后,她又问了在场围观的群众,这具尸体是个什么情况,有没有查出来身份。
围在这里的人当然不清楚那具女尸的身份,他们只知道不久前,有人报了案说在河中发现了尸体。
抱着看热闹的心情,他们就来河边围观了一会,便见衙门的人从河中捞出了一具无头女尸,剩下的便不清楚了。
人走了,围观群众自然一哄而散了,翠兰也继续往东铺走去。
顺利买到了东铺的饼子,翠兰便回到陈府,将饼子交给小少爷后,她便开始忙着打扫屋子。
可等到晚上夜深人静时,她还是会不可控地想起白日里见到那一幕,以其那只手上令人感到无比熟悉的黑痣。
一个念头在她心里悄然滋生。
次日一早,她便去找了之前告诉她忍冬回老家的那个丫鬟,旁敲侧击好一会,对方才终于露出了马脚。
她状似随意开口:“唉也不知忍冬姐到老家安顿好没有。”
先前跟说她忍冬回老家的丫鬟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似是没想到翠兰会突然提起这个人来,她顿了顿回道:“这都四月了,应当安顿好了吧。”
翠兰没有继续将话题引到忍冬身上,反而换了个方向,她脸上充满羡慕,有些雀跃地说道:“好羡慕忍冬姐啊,我也想出府。”
丫鬟看了她一眼道:“有什么好羡慕的,在这府里好生待着不好吗?”
“每月有不少的月钱,离了这外头可没有这么好的差事了。”
翠兰脸上浮现出一副少女怀春模样,她笑了笑:“我都到可以出府嫁人的年纪了,如若能觅得一个好姻缘,那可是极好的。”
翠兰是从小便被卖到这府里的,陈府的下人们到了一定的年纪是可以选择出府嫁人亦或者像忍冬这样回老家的。
但府内的大多数丫鬟却没有选择离开,无他,只因这陈府每月给的月钱实在是比其他地方要高上不少的。
丫鬟平时跟翠兰关系倒还可以,她想了想还是劝道:“你若真想出府,那就安分做好自己手中的事,到年末时同管家请辞就好了呀。”
这句话一下子就将忍冬点醒了,原先她并没有注意到,忍冬一个并不起眼的小丫鬟,如若想离府,又何须经过陈夫人陈员外的同意,直接同管家请辞便是了。
丫鬟在骗她,可是为什么,她找不到原因。
接下来几月,翠兰就一直在调查忍冬遇害的真正原因,她心里已经认定了在河边见到的那具尸体就是她的忍冬姐,这件事肯定跟陈府脱不了干系。
可惜,她什么都没有查出来。
之后就发生了这一系列事情,府内传言四起,说是忍冬回来复仇了,可究竟发生了什么,翠兰是一点是不清楚。
听完翠兰的叙述,裴厌敛下眉目,他垂眸思索了一会问道:“所以……你究竟为什么来找我们?”
闻言,翠兰紧紧地揪住衣角,额前冒出细汗,她忐忑不安地开口:“我想请你们,帮我查查忍冬姐死的真正原因!”
对面的两人一直都没有说话,翠兰心里的不安愈发强烈,在第一次见到这个宋公子的时候,翠兰就悄悄调查过。
说是大名鼎鼎的修真门派云上宗出来的弟子,能力想必也是出众的,她还听说过,云上宗设立委托状,可为世人鸣不平,主公道。
翠兰揪着衣角的手又紧了几分,她在赌,赌面前这两位公子是心善的,她了解忍冬,平日待人和善,从不与人交恶。
这样的人莫名惨死,实在不太公平。
其实她心里早已隐隐有了答案,可她不敢说,如果是那两个人,她一点办法都没有,以她的力量,简直就是在以卵击石。
但面前这两位就不一样了,翠兰心里悄然升起那么点期盼来。
宋钰之没什么想法,对于他来说,下山就是来吃喝玩乐,抓鬼也只是随带的,他看向裴厌,询问着他的意见。
裴厌则是悄悄看了一眼身旁的宋钰之,前世他和师弟刚到此处不费吹灰之力就将这女鬼抓了,后续交给九嶂山那边专管此事的弟子,也就没有过问了。
有了上一世的经验,裴厌直觉宋钰之的变化绝对与这陈府有关,因此他几乎是没有犹豫,便应下了翠兰的请求。
翠兰面上一喜,她从口袋里掏出几块银钱来,将所有银钱都推向裴厌那边,这是她攒了很久的家当,但为了忍冬姐值了。
裴厌不差钱,宋钰之也是。
但规矩不能坏了,宋钰之伸手象征性地拿了几块铜板,便将剩下的都推了回去,他笑得张扬:“这些够了。”
翠兰愣住了,她没想到他们居然不要钱,她张了张嘴刚想说些什么,不远处软榻上的小少爷忽然动了动,看样子像是要醒了。
宋钰之实在不喜欢这个小屁孩,每次见面对方都奇奇怪怪的,眼下见人要醒了,急忙将银钱一股脑塞回翠兰怀里。
他指了指软榻上的小少爷,转头对翠兰说:“你还有什么事吗?”
意思很明显,翠兰会意,她将小少爷抱在怀里,怀里的人不适地动了动,似乎真是要醒了。
临走时,翠兰还不忘叮嘱道:“还请宋公子,裴公子有什么消息,第一时间联系我。”
宋钰之摆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了,翠兰便急匆匆地离开了。
翠兰走后,裴厌起身向宋钰之走近了几步,他伸出手似乎是想将宋钰之额前遮盖视线的头发抚到脑后,可宋钰之躲开了。
他侧头一偏,忙不迭地转身向外走去,脚步很是急促,背影看起来也有些心虚,似是想掩盖什么。
裴厌的手就这么硬生生地停在半空中,他愣了愣,抬眸瞧着宋钰之离开的背影,一时没有反应,出神地盯了许久。
直到面前人转头看他,裴厌这才反应过来,在半空中的手缓缓落下,他没有说话,等着宋钰之先开口。
“那个……师娘喊我们一起去找那虫子的母体。”
裴厌冷淡地点了点头,宋钰之回头往东院的方向走去,裴厌不慌不忙地跟上,而后他故意落后宋钰之几步。
宋钰之佩剑上火红的狐狸剑穗跟随着他的动作,而一晃一晃的,裴厌忍不住驻足,心满意足地盯着瞧了几眼,这才快步跟上。
宋钰之没发觉裴厌的小动作,他此刻内心纠结万分,要不要将师娘已经知道的事情告诉裴厌。
他会生气的吧,明明说好了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结果不到一夜师娘就知道了,而且自己还果断将他出卖了。
想了想宋钰之还是觉得暂时不要告诉裴厌好了,能瞒一日是一日。
至少裴厌知道了会不会更加生气,宋钰之转念一想,本来这件事就是裴厌强迫自己的,他有个什么资格生气。
自己生气还差不多。
宋钰之下意识地思绪就有些飘散,为什么师娘会发现啊,明明自己伪装得很好了。
他明明记得自己走路的时候都尽量走得很小步,就是生怕被人看出来,为什么师娘一下子就看出来了。
这么想着,宋钰之也就没注意路,一个不注意,他就直挺挺地撞上了走在前面些的裴厌。
他一下子撞上裴厌厚实的背部,这一下来的太过突然,宋钰之顿时感觉眼冒金星,他趔趄地往后退了好几步,险些直接栽倒在地上。
裴厌回过头来看,见宋钰之边捂着自己脑袋边往后退了好几步,身形不稳,眼看着就要倒下了,他伸出手想去扶,却被人一把挥开了。
好一会,宋钰之才堪堪站稳,他捂着自己被撞得发晕的脑袋,一下子就怒了:“裴厌!!你干什么!你不是在我后面吗,谁让你跑我前面了。”
他先发制人:“还走这么慢,说!你是不是成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