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已经走了有一段距离,此时谁也没发现,在距离那具男尸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上,突然出现了一个红衣女子。
她歪头看了看原先尸体的位置,又看了看几人离去的背影。
在一瞬间,她腾空而起,穿梭在不同的树木之间,朝着反方向离开了。
几人回到千河镇之后,便分开行动了,裴厌和宋钰之将尸体交给了翠兰,而江愁眠和斋青则是去找了陈员外。
让小翠将感染了疫病的人集中起来,由江愁眠为他们一一点穴压制毒性,也避免了再次感染更多的人。
点穴只是权宜之计,虽然可以暂时压制住毒性,但也支撑不了几日。
找到血吸虫母虫这事迫在眉睫,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翠兰在刚接到这具尸体的时候,还以为是裴厌和宋钰之搞错了,她的忍冬姐明明是个女子,怎么会是一具男尸。
她开口提醒道:“裴公子,你们是不是搞错了啊,忍冬姐是名女子啊。”
裴厌给他指了指尸体脖子上那一道细小的缝合线,又抓起尸体的手给翠兰看了看,说道:“这就是那女鬼的肉身,你看她的脑袋是后面缝上去的。”
“至于她手上的痣,应当是为了不引起怀疑,特意处理掉了。”
翠兰还是有些怀疑,直到她亲自上手摸了摸脖子处的连接处,忽地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直接将手伸进了尸体的衣服里。
宋钰之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裴厌面无表情伸手将他眼睛捂住了。
“干什么。”
宋钰之将裴厌手拍开了,愤愤然道:“你身上臭死了,离我远点。”
裴厌脸一下子就黑了,目光冷冽地侧头盯着宋钰之,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就被翠兰的话打断了。
“多谢两位公子,这就是我的忍冬姐。”
她刚才亲自上手确认了一下,这尸体虽然是男子的面孔,可身体部位还是女子的器官。
跟翠兰告别时,裴厌从袖中拿出一张定位符交给了她,并说道:“如果遇到什么危险,将此符撕了,我们就能立刻知道你的位置。”
既然罗盘指引着找到了女鬼的肉身,那便说明了这次感染全城的疫病与那女鬼脱不了干系,也自然与那女鬼背后的人也脱不了干系。
如今他们将女鬼的肉身带回来了,那这背后的人自然不会坐以待毙。
裴厌向来很相信自己的自觉,他答应了要将肉身交给翠兰,那翠兰肯定会出事,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事情罢了。
接下来,他们只需要盯紧翠兰,便可以守株待兔,揪出这幕后之人。
裴厌知道翠兰会出事,但他没想到会如此之快,几乎是他们前脚刚走,后脚他便感应到定位符被撕碎了。
他抓起一旁不明所以的宋钰之,朝着定位符的位置飞奔而去。
宋钰之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能无意识地跟着跑,直到裴厌停了下来,他才有机会问上一句。
“这是哪啊,发生什么了?”
裴厌也不清楚这是哪里,这儿离陈府并不是很远,周围的府宅很多,他也只能隐约地感知到定位符的方位。
至于具体的,还需要他们一间间地去寻。
“定位符被撕了,那个丫鬟出事了。”
宋钰之此时也反应过来了,他感叹一声这么快,也收起了玩笑心思,警惕地看向四周。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默契地分开寻找。
裴厌翻身上了一户人家的屋檐,朝院子里瞧去,没发现什么异常,便飞身到了另一间。
从他这个位置,刚好可以将院子的一切情况尽收眼底,这户人家应该是不在家,院子内空落落的。
他刚想转身离开,忽地,墙角处放置的一个大麻袋发出了细微的动静,隐隐约约传来女人的哭泣声。
裴厌脚步一顿,他往院子里又瞧了几眼,确认没有埋伏后,一个翻身直接落到了院落中间。
他走到麻袋旁边,直接解开了上面的绳结,露出里头被困住的女人。
翠兰此刻的状态说不上很好,她手脚都被麻绳绑住了,动弹不得,倒是没有什么外伤,只不过嘴里被人塞了一块破抹布。
看见裴厌,她震惊地瞪圆了眸子,嘴里呜咽着不知在说些什么。
裴厌先是替她解开了手脚的束缚,看她似乎有话要说,于是也将她嘴里的抹布拿掉了。
得到自由,翠兰深呼吸了好几次,恶心反胃的感觉才稍微得到缓解,她激动地抓住裴厌的衣袖。
张大嘴不知想说些什么,而后便生生地顿在原地。
裴厌离得近,他清楚地看见翠兰的眼神一瞬间染上惊恐,她看向一个方向,手止不住得哆嗦,额前冒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裴厌看见了刚从暗处走出来的女人。
陈府的丫鬟小翠。
小翠此时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不再是低眉顺眼,浑身锋芒毕露,她冷眼瞧了眼瑟瑟发抖的翠兰。
笑着骂道:“怕什么,我又没真杀你,蠢货。”
“不然,你现在就应该在那河里了。”
翠兰一听,惊得又抖了抖,她不太敢回忆刚才的画面。
大概在半个时辰前:
翠兰此刻刚拿到忍冬的尸身,她想着干脆就向陈府请辞吧,这些年攒下的盘缠也足够她换个地方继续生活了。
于是翠兰便去向管家说明了自己想要离开陈府,她拿出了一部分钱解了与陈府早些年签下的卖身契。
而后她在镇子上找了一个车夫,原是计划着今晚便动身离开,对于翠兰而言,她其实没什么可以去的地方。
她小时候便被父母卖给了陈府,在这里一待便是很多年,自从认识了忍冬,翠兰才萌生了一点想要离开这里的念头。
可还等她同忍冬说明自己这个心思,便听闻了忍冬已经独自离开了,于是她便歇了这个心思。
但如今,翠兰那点心思又开始活络起来了,她实在不喜这样日复一日的生活,每日睁眼便是做工,枯燥乏味。
她不记得自己老家在哪里,也并不愿意回去找曾经发卖她的爹娘。
思来想去,翠兰便决定要去忍冬的老家,她之前听忍冬说过,那是个风景秀美,民风淳朴,很适合长住的地方。
打点好车夫后,翠兰便打算回去收拾盘缠,她没打算走正门,这事她没跟小少爷说,怕遇见了会舍不得。
于是,当她决定从后门进的时候,却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陈夫人身边的红人——小翠。
翠兰对她并不熟悉,只知道是陈夫人从娘家带过来伺候的丫鬟,在府里的地位也比她这种普通丫鬟高了不只一星半点的。
翠兰并不想临走时还得罪人,她恭敬地朝小翠打了声招呼,也不见她正眼瞧自己,便侧身打算绕开。
没走两步,便听见身后传来小翠冷漠的嗓音:“小少爷听说你要走,正哭着闹着找你呢。”
翠兰顿住,回身与小翠对上视线,对方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却无端让人感到一股寒意。
“你叫翠兰是吧,没有人告诉过你,作为小少爷的贴身丫鬟,请辞的话需要经过夫人的同意吗?”
翠兰确实不知道这件事,她一开始同管家说的时候,管家也没有提及,她原以为这样就可以离开了。
翠兰摇了摇头,诚实回道:“小翠姐,我不知道,我现在就去同夫人讲。”
小翠却是上前一步,拦住了翠兰的去路,她脸上的笑意渐浓,漫不经心开口:“不用了,夫人已经知道了。”
小翠还没来得及回答,便感觉到后脑一痛,紧接着便是不知什么东西哐当落地的声音。
失去意识前,翠兰只来得及看清小翠还未收起的嫌恶表情。
不久后,几个壮汉扛着几个大麻袋从陈府后门走出,小翠走在几人前头,正指挥着他们将东西搬上马车。
李大娘刚好路过,见小翠在指挥他们,还以为她又是出来帮陈夫人办事的,她热情地同小翠打了个招呼:
“翠丫头,又出来办事啊。”
小翠听见,也停下来打了个招呼,笑道:“是呀,大娘。”
“我家夫人说近日江南水患,应该会有不少流民到我们这地界,夫人让我多准备些粮食,好迎接进城的难民。”
李大娘往那群壮汉搬东西的马车上看了好几眼,忍不住夸赞道:
“陈夫人还真是心地善良的大好人呐。”
“我们这小地方有陈夫人陈员外这样顶顶好的善人,可真是我们的福气啊。”
小翠脚步一顿,她脸上的笑意深了几分,意味不明地开口:“是啊,我们夫人可不是顶好的善人吗。”
李大娘又同小翠寒暄了几句,正准备走时,她眼尖地瞧见最后一个被搬运的麻袋,似乎动了一下。
她揉了揉眼睛,不确信地又盯着看了一会,这才确认是自己的错觉。
而小翠,在李大娘走后,捡起了地上掉落的一张的黄色符纸。
她将符纸高高举起,透过阳光瞧了瞧,她的手指不轻不重地划过上面的纹路,继而嗤笑一声,将符纸收进了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