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知礼跌跌撞撞地捡起地上的疫苗和朱韵刃。
他的两个手都被遭受创伤，布满伤痕的右手连刀都拿不稳。
宁寄风扶住他的身子，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穿在他身上。
“许知礼……”宁寄风心疼地拉上衣服拉链，宽大的衣领盖住许知礼半张脸，“疼吗？”
许知礼对着他虚弱地笑笑，摇头道：“不重要。”
他抬起右手，“疫苗……拿到了。”
距离现在任务成功仅剩一步之遥。
宁寄风把疫苗放进外套的口袋里，拔出朱韵刃，放在他的手心。
炙热的刀柄将许知礼的思绪烫的清晰无比，他掀起眸子看向师尊，仅一眼，就能猜到他的接下来要说的话。
“现在，杀了我，然后离开这里。”宁寄风坚定地包住他的手，血红刀尖直直对准自己，“用道具逃出去。”
道具。
最后一次【瞬间移动】卡。
许知礼定定地看着他的脸，“师尊……”
“叫我阿风。”宁寄风抹去溅到他脸上的血迹，清澈凤眸中如同破碎的珠玉，上挑的眼尾修饰与一抹绯红相映，美得惊心动魄。
许知礼吸了吸鼻子，“阿风哥哥……”
“走吧。”宁寄风低下头，轻轻贴上他的前额，“不要再忘记阿风了，许知礼。”
许知礼心如刀绞，记忆中的白色身影在眼前清晰，而他看向宁寄风的眼睛之时，又觉得那双凤眸分外模糊。
“不要觉得亏欠，也不要哭了。”宁寄风用大拇指揩去下垂眼尾溢出的晶莹，温柔笑道，“我愿意的。”
“……”许知礼望着他流泪，眼泪落到手背上的伤口，滚烫钻进他的皮肉，渗透出锥心般的疼痛。
半晌，他红着眼睛，涩声道：“阿风，我们……还会再见吗？”
宁寄风吻去他眼角的泪，温声道：“会的。”
“我们会在现实世界中重逢。”他攥紧了许知礼的手，修长指节上的一点红色朱砂明晃晃的，“一定会的。”
他握住许知礼的手朝自己的胸口重重一刺。
用宁寄风的心头血凝结而成的朱韵刃，再次坚定地没入了他的心脏。
门外的警报声还在不断鸣叫，忽明忽灭的红色灯光如同他焦躁不安的心脏，空气中尽是血腥的铁锈味和丧尸的腐臭味。
许知礼闭上眼，快要稳不住身形。
他不敢去看宁寄风的样子，喷洒在脖颈间的灼热气息逐渐减弱，抱住自己的身体也变得沉重。
方才还滚烫无比的朱韵刃此刻变得冰冷刺骨，那寒意直达他的心底。
【杀死任务对象，攻略任务已完成。】
双腿支撑不住，直直跪了下去。许知礼单手托住宁寄风的身子，支撑着逐渐枯瘦的身躯。
“我们……会再次相遇。”
他艰难抬起左手，废弃的左手已经变成了冰冷的肉块，血将绷带染红，一动就向下滴血。
“等着我……我不会再忘记你。”
他挨着宁寄风青紫的脸，眼角处溢出的泪冲淡脸上干涸的血迹。
“阿风，师尊。”许知礼抱着宁寄风的尸身，狼狈地笑了笑，“一定会再见面的。”
他跪坐在地上，朱韵刃横在他们之间，刀尖那头刺穿宁寄风的心脏，刀柄抵在许知礼的胸膛。
寒意逐渐爬上两具枯瘦的身体，温度还比不上他掉落的眼泪。
许知礼靠在宁寄风身上，半睁着眼睛，眸底黯淡无光，宛若一具行尸走肉。
最终还是狼狈收场。
斑斑驳驳的伤痕、被折断的手臂、接连死去的队友……
到头来还是只有他苟延残喘地活了下来。
身后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二福警铃大作，立刻从地上的衣服里钻出来。
“知了，有人来了，该走了！”
许知礼眼睫轻颤，长吁了一口气，撑着力气从地上站了起来。
二福着急忙慌地飞出门，只看了一眼又匆匆飞回来，“好多丧尸，都带着武器的，知了……”
他恳切地望着许知礼，“现在只要用最后一次【瞬间移动】离开凤凰之都，就能完成任务，脱离这个世界了。”
许知礼低头看了眼宁寄风的尸体。
那变成了丧尸，完全看不出宁寄风的一点模样。
他俯身拔出朱韵刃，此刻已经流不出一滴泪了。
右手伸进口袋的时候摸到一个坚硬的长条物体。
许知礼拿了出来，那是一个打火机，尽管不抽烟，他们人人都会备一个在身上。
“知了。”二福心急如焚，生怕许知礼在最后的关键时刻出事，紧紧盯着门外的情况，“他们马上就——”
忽地后方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温度，二福转身一看，火光熊熊燃烧，将地上三具尸体烧成一片。
二福愣住了，看向站在火海面前的单薄身影。
迎面扑来的火苗在翩翩起舞，似橘红的夕阳染红天边的云彩，似猛烈的巨浪吞噬海上的帆船，它张扬着，咆哮着，摇摆的外焰如同一只只扭曲的长舌，贪婪地靠近许知礼，企图将他也一并吞入其中。
二福不由自主地向前飞，落到了许知礼的肩头。
许知礼的侧脸如同勾勒有力的工笔画，不喜不悲，无波无澜，映照在火光中。
“走吧。”许知礼转眸向右，黑眸中跃动的火光也一并照亮二福的心房，“带我离开凤凰之都。”
二福心神一动，张开嘴播报，“功能卡【瞬间移动】使用成功，使用次数3/3。”
语音播报结束的那一刻，身后的门被丧尸大腿一脚踹开。
与此同时，许知礼的身影骤然消失。
空无一人的房间内，只剩下一片熊熊大火。
……
【杀死任务对象，攻略任务已完成；来到凤凰之都的中心医院，找到抑制丧尸病毒的疫苗，并活着走出撒旦之城。剧情任务已完成；补全世界观任务达到100%，世界观任务已完成。】
【达成be结局，积分奖励加300。】
“恭喜宿主成功完成第六个世界【丧尸围城】。”二福抑制不住语气之中的激动，“将与五分钟之后，离开任务世界。”
许知礼听完，情绪没有丝毫起伏，垂着眼睛看向手中的针管。
二福见状，收了收声，老老实实地停在他的肩上。
他扭头左右张望，他们站在一片枯黄稀疏的草原上，举目望去只有许知礼一个人。
是从来没有见过的地方。
二福缩了缩脖子，许知礼没有明确提出去哪里，应该是功能卡随机分配的。
许知礼捏紧了手中的疫苗，抬起头望向天空。
此刻，头顶的乌云变得单薄，隐隐约约能从云层相叠的缝隙中窥见一丝日光。
天……好像要放晴了。
“知了。”二福仰着脑袋看他，“我们成功完成第六个世界了。”
许知礼眨了眨眼，极轻地“嗯”了一声。
“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其实我也一样的。”二福唉了一声，“原来这个世界注定是不会得到拯救的。”
没有破解之法，无论要不要把疫苗带回去，这个世界上的人类只有两个结局。
变成丧尸吃人，变成被丧尸吃的人。
许知礼直到才明白，为什么凤凰之都被称为撒旦之城了。
他也终于理解，不是每一个主角都能够拯救世界的，他们只是世界毁灭前最后一个做挣扎的幸存者。
只有他一个幸存者。
“知了，你不要太伤心。”二福笨拙地安慰，“你已经很努力了，错的不是你，是这个世界。”
嗯？
二福捂住了嘴，好耳熟的台词。
忽地，他听到头顶传来噗嗤一声笑。
他好奇地抬起头。
正巧撞上许知礼向下看的眼睛。
和煦柔和，终于带了点湿漉漉的笑意。
“知了……”二福反而有点想哭了，“知了唔……你终于笑了。”
“当然应该笑。”许知礼举目远眺，笃定道，“我们还会相见。”
二福知道他说的是谁，抬头挺胸，在他肩膀上跳了一跳，“嗯！”
晨光终于击碎阴云，洋洋洒洒地落在空旷的草原上。
“一定会再见的。”二福说，“你和宁寄风一定会再见的。”
许知礼颔首，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我们也是。”
“嗯！……啊？”二福顿了一下，猛地转头看他，“我们吗？我们不是一直都在一起吗？”
“现实中也是。”许知礼低头，用鼻尖蹭了蹭二福的羽毛，“二福，谢谢你。”
“还好能遇见你。”
二福被夸得晕晕乎乎的，头一次被外婆以外的人这样肯定，他柔软内心充斥着又甜又涩的酸楚。
“呜呜呜……知了……”二福一头撞在他的脸颊上，一边拱一边嘤嘤，“哇哇呜呜呜知了啊，会见面的会见面的，我最好的知了，遇见你也是我最大的幸运，你救了我两次呜呜呜……”
“你的命就是我的命，不，你的命比我还重要……”二福声泪俱下，“许知礼是最聪明的最勇敢的最……”
【叮！倒计时结束，成功脱离任务世界——酸与。】
通用系统的无情播报打断了二福的慷慨称赞。
二福怔了一下，不满地嘟囔道：“又抢我台词……”
【恭喜宿主圆满完成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