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花板是玻璃制成的,顶上镶嵌着玻璃灯,但费里维特没有摸到灯的开关。
用法术加持下的眼睛向外看,其实黑夜对他的影响并没有那么高,在某些仪式中进行的夜视术是有残留的,在耗尽之前因为自身的能量供给而长久存在着,不断向上累积。
这里是负一层。
走道的两边挂着大量的画,由金色框架圈起,内容大多是绘制洪水,海啸,暴风雨,以及在巨浪之中行驶的船只。
这些画的中心无一例外都写上了方舟的单词拼写,而作为标志的则是画幅下方的一个船形符号,这个半圆的符号上方插着一个倾斜的“x”,类似扬起帆的船只,画作之上没有署名,里头的人像也都是虔诚的抬着面孔。
费里维特靠近这些画作,也就靠近了地砖的边缘,地面上的纹路同样是深色的海浪,由蓝色的石板拼接,随着他的走动,这海浪开始不断的向前翻滚和移动。
这些紧闭的大门上什么也没有,看不出里面有些什么,一片沉寂。
收回好奇心,他抬着头往前走,在海浪翻涌之间,远处瓷砖的一角,开始出现一个小小的黑影,费里维特开始加快步伐,那边奔涌而来的黑点也越来越大,直到一束白色的雷电劈开光晕——他向前,画面骤然明亮,面前也踩到了窗户倾泻下来的光。
向后几步,画面又在闪电之后骤然黑暗,压在黑沉沉的乌云之下,形成了压抑的深色色块。
他站立在原地,调整位置。
这是……
光与暗交汇之时,这幅画面变成了真正极致的明亮。
辉光照亮了海面,巨大的船只乘风破浪,“碰”的一声撞上了天花板上的玻璃,整个船体都颤动了一瞬,费里维特脚下不稳,瞬间贴靠在了冰冷的墙面上。
从海浪深处开始有荧色的幽光流淌,当这些闪烁的颜色凝固在船体下方时,逐渐构成了一艘船只的虚幻倒影。
有一撮白色的羽毛穿越了实体的界限,从那波涛汹涌的海面带着海风的气息向他扑来。
窗外光亮大作。
费里维特抓了个空,白色的羽毛穿过他的手臂,逐渐融化和分解,消失在空气里。
短暂的怔神后,他又赶忙直起身,几步跨向窗边。
船只已驶离了洞穴,这里靠近海平面,外头一如他进入时阳光正好,光撒到海面上,折射的光破坏了画面,再怎么回头去看,地面上的画也不会再动起来了。
远处的白石在逐渐变远,他才缓缓收回目光,看向自己的手。
船下面……有什么吗?又是幻觉?是……之前的后遗症还没好吗?
困惑和疑惑,开始扰乱他的思考,但费里维特莫名感觉良好,甚至有几分愉悦和激动。
抱着这些疑惑,他迟疑片刻,才开始顺着右手边的楼梯向下走。
这一层有人声,有光亮,穿着白制服的人群在来来回回行走,手里抱着纸张,或抱着瓶瓶罐罐,偶尔向他投来好奇和打量混子咋的目光。
往左又是一段深长的通道,一眼能看见尽头,右侧靠近船头,略小一些。
费里维特看向那些被抱在怀中的物品。
这些人手中的玻璃罐里大多摆放着人体组织,漂浮的大脑,眼珠,或是直接用手揣着一节断臂,一节大腿。
从上头能看见这些肢体的内部结构与横截面,皮肉融合在一起,顶端覆盖着半透明薄膜,连接着一组机械关节。
乍一看倒并不太像是真人的。
他顺着那位服务员小姐的指示转过身向右侧行进。
-207的门半开着,里头是白色瓷砖地面,反射莹白的冷光,费里维特轻敲房门,很快,一位身着白衣的男人前来开了门。
斯维特勒,费里维特认出了对方的样貌,对方没什么表情,只对他轻轻点头。
说来费里维特看见他也有那么一丝微妙,近距离看越发能感觉到对方的样貌和以前有多么相似,不过对他而言斯维特勒也不是什么好人——就立场来说,对方甚至是对面于神秘学家的,骗子的同伙,自然也是骗子。
房间内的人相对于外面来说少很多,费里维特偶尔能听见他们絮絮叨叨的专业用语,大多是在说关于人体,胚胎一类如何养成,再如何拼接的。
往内行走,连接的线路多了,也开始有了容纳和漂浮器官的容器,更多的是挨个放置在墙面上,形成了风景的数百张脸皮。
他们的面孔和皮肤几乎长得一模一样,有男有女,唇挂微笑,皮肤延申到耳根,再往后就什么也没有了。
“这是我们运作的仿生生命体系,”斯维特勒难得开口解释,他的声音因不常开口说话而沙哑,“我们最初的制品。”
“所以站在楼梯口的那些服务员也是?”
费里维特几乎一秒就想到了,那双眼睛的注视的感觉可不美妙,这样也能被成为仿生人的话,也许神韵上还差了亿些。
“宾果!”桑从这面脸皮墙边转了出来,他抬着一只手,做出思考状道:“因为他们没有办法获得灵魂或者思想,只是一个躯壳,所以只能依赖我们的神明来创造行为动机……所以我们称他们为莉莉安,怎么样,很好听吧?”
桑提高了声音,得意洋洋:
“斯维特勒听不懂,但是它还可以代替我们,变成我们新的容器,之后还可以花钱自定义样貌哦!这样大家都是帅哥靓女,这个世界都会变得更美好,这是我们最伟大的发明之一……的衍生体喔!现在还在试验阶段呢,之后会更自然更漂亮的。”
“……千年的寿命还满足不了你吗?”
费里维特沉默了片刻,消化当下的信息。
他的意思,也就是说放弃心与身的容器,把剩下的东西放到这样的人造身体里,最后达成更久远的长生?
太荒谬了。
抬起头,桑正张开手,展示一般的向他的右手边晃了晃。
“别在意这个,斯维特勒,把那个打开,我想给你介绍的是这个——”
他听见身后传来按压机关发出的咔咔声,桑右手侧随着什么装置的打开有了幽蓝色的光亮。
“锵锵,亲爱的贝丝·芙拉维坦,我们的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