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了动了!师傅,指针动了!”
阿尔卡季激动得直接举着托盘跑到收拾书籍的师傅那,基里尔蹲在那好好的突然被他膝盖撞了一下,哎呦叫了一声,扶着可拆卸眼镜,动作缓慢地转过来,磕巴道:“咋,咋了?”
阿列卡季眼泪快要飙出来,立马仰头止住眼泪,手颤抖地指着抖动的指针。
基里尔立即站起身小心翼翼地拿过他手里的东西,看着尖锐的一头不断摆动,最后稳稳停留在右后方,基里尔心脏噗噗跳动,他强压下一口气,心惊胆战地说:“走,我们一起去。”
跟着指针,他们来到了监狱。
铁门围栏内一群人在打斗,院子里的雪红了一滩,基里尔和阿尔卡季躲在铁栏杆后面左右探着脑袋观察着形势。
“是这吗师傅?”阿尔卡季问。
基里尔看着指针,指针随着一个白衣服的人在动,应该就是他了。
“是,是这。”
基里尔擦了擦眼镜上的水雾,重新戴上时,眼前局势又变了,原本一白一灰衣服的俩人是占上风,擦个眼镜的功夫却已经在下风了。
伊芙洛娃眼里溅了血,视线模糊,如此她更加鲁莽狂躁,提着大刀乱砍,脸上的血珠显得她此刻的表情更加狰狞恐怖,像个疯子,就是卡什也有些没把握了。
卡什喘着气和余谨肩对肩靠在一起,余光瞥见他脸上越来越深刻的细纹,关切道:“你怎么样了?”
余谨不答,三只恶魔几乎占据了他的全部意识,他大喘着气,仅用稀薄的意识回答:“我没事。”
下一秒,自由恶魔就将他残存的意识吞噬,余谨墨黑的眼瞳完全被紫色和咒文占据,他拧了拧手腕,嗓音如重金属:“继续,决一死战吧。”
顷刻间,余谨的周身弥漫着浓浓的恶魔气息,血红的头发彼岸花一样的绽开,窄小的脸上布满了数不清的交错的细纹,冷白的皮肤化开一样,血管也清晰可见。
望着眼前这一幕,基里尔目瞪口呆。
这就是恶魔之力!和书上描写的一模一样!
“住手!不要再打了!不,不要再打了!”基里尔丢下指针直冲进去,阿尔卡季错愕地看着他冲进战区的身影,放慢镜头一样地也撒腿跟着跑了进去,大喊,“师傅,小——心——”
听到族人的呼唤,伊芙洛娃回了神,但已经被恶魔吞噬意志的余谨已经冲了过来要杀她,被训练了那么久的伊芙洛娃早已经是本能地去挥刀反抗。
所以就成了她一面求救地看着基里尔,一面不受控制地举刀去砍余谨。另一方,卡什见她举起了刀,也立马挥刀过去,两个磨得锋利的刀身相蹭,火光四溅。
隔着刀口,伊芙洛娃和卡什血淋淋的目光交汇,全都是一副恨不得杀了对方的样子,但瞬即,余谨布满咒文的眼瞳出现在二人中间,像一尊巨大无比的金面佛像注视着二人,卡什和伊芙洛娃皆晃了神,手一滑,刀蹭过对方的袖口,只带起火苗,其余无事发生。
余谨低声说了一句话,不,确切地说是恶魔在说话,尾音消失的一瞬间,这片区域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哀鸣,黑雾从余谨七窍之中溢出,其余人皆被哀鸣声震得跪在地上无法起身,像有巨手重重压住他们。
“救……救命……”伊芙洛娃吐出一口血,苦不堪言。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怎么打也打不死,早知道她就不来了。
在这样下去,伊芙洛娃只觉得自己的内脏要被压扁了。
“先知……呕,先知……”伊芙洛娃看向趴在地上朝余谨那挪的基里尔,“你快想……想办法。”
基里尔爬到余谨脚边,抱住他的腿,咬破手指将血按在他衣服上,随即,弥漫的浓雾暴风般吸卷进余谨身体里,压在众人身上的巨力也顷刻间消失不见。
趁此,基里尔立即从地上爬起来,将手指上的血挤进余谨嘴里,尝到血,余谨像汲取到营养一般脸色好了些许,体内翻涌的恶魔也渐渐平息。
意识回来的时刻,余谨却像被抽走了灵魂,虚软无力地重重一倒。
卡什扑上前接住他,单膝跪在地上,看着怀里人紧闭的双眸,毫无血色的脸和唇,又看着滴在他面颊上,晶莹破开的泪珠,卡什苦笑道,布满猩红血丝的眼瞳看向对面残存的几人:“这就是你们想要的。”
他跪坐在地上,将余谨紧紧抱在怀里,任由雪盖住他们。
浓云蔽日,大雪纷飞,天地一色,满地的血像长河一样流淌,刚落下的雪眨眼就被染红了,在血河尽头,姗姗来迟的苏珊娜静静看着怀里抱人的卡什。
他是我的爱人,他也爱我。
苏珊娜看着浮在水面上的茶叶,上一次坐在这对面还是那个小白脸,没想到几天过后就变成了卡什。
“我要带他走。”卡什看着苏珊娜,他真是恨死这个女人了。
苏珊娜嘴角动了动,“先知说他太虚弱,现在需要静养。”
“你会再把他送进监狱,”卡什面无表情,“你个恶毒心狠的女人。”
苏珊娜笑了:“族长不狠怎么能管好底下的人呢,卡什小首领,你还是要学啊。”
卡什白了她一眼,冷声道:“我可不是夸你。”
苏珊娜挑眉:“我知道你不是在夸我,不过你的话我向来都不当回事,刚刚那句也不例外。还有上上上一句,我也没当回事。”
卡什用力一拍桌子,“你到底想怎样,告诉我,你到底是想杀了他抚平乌马尔部落人的心,还是想用他来威胁我?”
苏珊娜心平气和地看着他:“小卡什,你怎么这几年光长年纪不长脑子啊,我留下他可不仅仅是这两个原因。”
先知在此之前告诉她那人体内有三只恶魔,如果稍加调养利用,日后和食兽族交战,食人族将稳赢不败。
这么难得的人,她怎么能轻易放过。
“除了这两个还有什么原因?”卡什真想不到了。
苏珊娜勾唇,抿了一口茶,“去看看他醒了吗,如果醒了就把他带过来。”
卡什嘁了一声,起身朝里屋走去。
没走到床边,隔着薄纱帐子,卡什就看到一个坐在床边的人影,他呼出一口气,平复好心情才拉开帘子看他。
余谨怀里抱着小狗,面色苍白地望向突然来的卡什,“我……我才醒,过了多久了?”
卡什站在原地默默无言地看着他,余谨被他看得脸红,把怀里的小狗放下后,就把身子支起来一点,还有些不在状态地温吞道:“你怎么不说话……”
床陷下去,卡什抱住他,手指摸着他干裂的唇瓣,目光聚焦在他涣散的墨色眼瞳上,余谨张了张口,唇瓣被他吻住,唾液融进伤口时有些刺痛,余谨忍不住耸肩。
冷风灌进来,门又被关上,苏珊娜离开了。
“身体好点了吗?”卡什捏着他的手臂。
余谨点点头,“好很多了。”
“你昏迷了四天。”卡什亲着他的唇角,“我差点以为你醒不过来了。”
余谨笑了声,笑声很轻像羽毛一样飘进卡什耳朵里,卡什抵着他的额头,脸上有些不悦,“笑什么,我真的这么想过,你知道第三天你还没有醒,我有多担心吗。”
余谨依旧笑着,眼睛弯弯的,他摸着卡什的脸,摸着他的眉骨和鼻梁,摸着他的嘴唇,有些幼稚地说:“那你就吻我啊,说不定你一吻我我就醒了。”像王子吻醒睡美人那样。
话一说完,卡什就托着他的后脑勺重重吻上去,余谨双臂圈着他的颈,越陷越深。
直到尝到苦咸的眼泪,卡什才松开他一点,指腹抹着他的眼尾,余谨抽泣道:“我,我以为你不会来找我……我在监狱里等不到你。”
卡什吻去那些眼泪,心里也跟着苦涩,嗓音也沉了沉:“对不起……在你消失的那天我确实在气你,但我更想找到的你……以后不会再有这种事发生了。”
余谨伏在他肩头,眼睛红了,他呢喃着:“留在我身边……今晚。”
他害怕,他太害怕了,他害怕一睁眼又是那个冰冷狭小的空间,害怕卡什不在他身边没有人护着他,没有人站在他这一边为他说话,他害怕……
卡什睡在他身旁,如往常一样搂着他,看着怀里人紧绷的脸色,卡什没由来地心疼。
“需要继续留在这吗,还是明天就回去?”卡什问。
余谨埋在他胸口,声音又闷又小:“我想休息几天。”
卡什蹭着他的额角:“好,等你完全好了我们再走。”
他摸着余谨的身体,摸到他脊背的疤痕,眸光一沉,他不会忘记这道疤,这是赞恩和怀亚特孽缘的开始,卡什一想到可能因为这个,赞恩会离开他,会去怀亚特身边,他就一阵恐惧厌恨。
“不,不要离开我。”卡什说,“除了我身边,哪里都不要去。”
余谨睁开眼,看到卡什一直在看自己,恍然一笑,“怎么不睡?”
卡什不解释,凑上去亲了亲他的唇瓣,“快说你爱我,我想听。”
余谨伸了个懒腰,搂住他,笑眯眯地说:“我爱你,最爱你……最爱你了。”
他用唇瓣碰了一下他的唇角,眼睛一闭,重重倒回枕头上睡了,卡什回味着他的回答,心里踏实了一点,他注视着余谨精致的面容,掐着他的下巴逼迫他张口,卡什吮吸着他的舌尖,像许久未尝到甘霖,有些饥渴难耐。
”唔……嗯…”余谨被他弄得睁开眼,摸着肿了的唇瓣,不明所以,“怎么了?”
卡什摸着他的脸颊:“我们要是早一些走到这一步就好了。”
余谨思索片刻:“现在也不晚。”
“不,对我来说已经很晚了。”
余谨看向躺回去的他,好奇地问:“到底怎么了?想到什么了?”
卡什翻了个身,面对向他,“没什么,就是想早点得到你,和你在一起。”
余谨侧过身去,呢喃道:“我们明明一直在一起……没有分别过几次。”
他觉得不太对劲,卡什怎么会突然想到这些,他又在猜测什么,猜测他和怀亚特的关系吗,他难道已经知道怀亚特来监狱看过他了?
余谨不安地抓紧衣袖,内心忐忑。
后半夜,俩人都没有入眠,几乎同时开口——
“卡什,无论如何你要相信我。”
“赞恩,你很漂亮。”
余谨愣了愣:“为什么说这个?”
卡什抱住他,在他颈间说:“你很美,所以很多人会想要得到你,侵.犯你,就像乌马尔那样。”
余谨心瞬间冻住,“我和他没有……”
“我相信你。”卡什抵着他的唇瓣,“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会相信。”
余谨低下头去,他真心痛,但那又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