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梦得到她的回答,似乎欣慰地笑了。
——“分手了啊,那就好……那就好。”
今夜,宁蓁彻底醒了。耳边尽是林鸟拍打着翅膀,尽是结成一团的悲泣似的鸣叫。那个凶手说过混迹商界的人本身即是名片,所以,想保住鹭山只需要摧毁他。
——“他们那群人特别迷信,你的八字完全克他。”
寺庙竹林里,慕容殊忧心地握着她的手。
——“按理说他应该离你远远的,可是为什么又一次次回来找你?蓁蓁,你要自己想清楚。”
迷信。宁蓁见识过,他车上总摆着朝南的兔子。兔子也许代表成理,朝南也许代表消亡。不确定,她猜的,但至少能确认他们热衷于某种仪式。那她就用仪式打败仪式。
“宁、蓁,你他妈给我出来!”
他追上来了,一字一顿地怒吼,声音里都磨出火星。她喘了口气,鸟哨再度抵在唇边。
吹响!跑!还不够快,还不够远!把那个黏腻发霉的怪物狠狠甩在身后!他吸食着她的血当作养分,每次他假装看着她,实则注视着她眼里的他的倒影。所以,跑!再响!再明亮!她不想再坐以待毙。跑!时间深深憋了一口气,宇宙的眼睛也观测着,等着她的下一步。跑!尽管前方像梦境,像逃出山谷的洞穴一样黑暗虚无,跑!
——“师姐,原谅我……不能带你走……”
师弟为了她丧失人形,只剩下一滩虚晃的影。
——“你一个人也可以……”
——“你一个人,也能逃出去……”
没错。我可以逃出魔爪,不仅如此,还要把他的每根手指都折断。
飞吧!所有林鸟,飞!张开翅膀!
她无数次摔倒,已经浑身泥泞。不用担心迷路,她会在失去方向的岔路看见那座为妈妈竖下的无名墓。
——“我姥爷当年死得非常突然……”
清明节过去许久她才去扫墓,那天,她初次提起姥爷的死因。
——“他死于肺部细菌感染,突然发烧,直接进了ICU。”
鸟哨是因,钝重地结出背后的果。
——“患病前几天,他用鸟哨帮别人捕了鸟。他年轻的时候就这么谋生,捉鸟,卖给有钱人,赚了不少。”
——“但总有一天要还的。”
——“那是他的诅咒,也是……”
也是属于莫昭的诅咒。
终于,她奔出森林。
身后鸟鸣不歇,她继续跑着,步履渐沉,呼吸阵阵刺痛。肺里的毛细血管破了,每次吸气呼气都反上一股腥甜。她跌跌撞撞把血咽下去,想解开外衣拉链。衣服被污染了,不能再穿,但手已经没有力气了。
忽然,匆匆的脚步追上来。
“师姐!”
宁蓁听出那是谁。
“别过来!”
她想至少先脱掉这件外套。但温霖没再听话,冲上来揽住浑身泥土的她。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他用微微前倾的弧度紧紧抱着她,揉进心脏,仿佛月亮和影子要融为一体。
他总能找到她。
怎么找到的?也许是宿命吧。
怀里弥漫着血的味道,宁蓁艰难地喘着气,缓缓拽住他上衣的边缘。
“我想……重新开始。”
北城的春天既短又长。一刹那,蝉鸣大作。
夏天来了。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