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何喻究悠悠转醒,抚着额头从榻上坐起,环顾四周,见赵洵泪眼婆娑地坐在椅子上,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于是起身走上前,犹豫半晌,“……发生何事了?”
赵洵转头看见,才知人醒了,抓住何喻究手腕哭得更大声,“我家公子不见了!!”
何喻究疑惑,赵洵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道给他听。
赵洵缓缓松开抓住何喻究的双手,了无生气地趴在桌子上,“我不敢走了,我怕我再走连着小公子还有你都不见了,那我可怎么办呜呜呜呜!!?我哪里还有脸回京城!!?我不敢面对我娘,更不敢面对游老爷和游夫人……”
何喻究了然,坐下,不会且胡乱地安慰道:“今日那些刺客对游公子没有杀意,想来也不会伤他……你…别哭……”
赵洵抽泣,声音越来越小,他猛地站起,“不行,我得再去找找!何大人,我家小公子就先麻烦你了!”
何喻究拉住他,“天大地大,你要去哪里找?”
赵洵擦去眼角泪水,“不可能那么快就出广州府的,说不准就在这众多客栈中。”
此时对榻的帘子被掀开,游廷尹打着哈欠探出脑袋,“赵哥哥,你要去哪里?”
赵洵沉默,转身看见游廷尹,努嘴憋回了泪水,上前抱住他,“没去哪里,你可有哪里不舒服?”
游廷尹回道:“没有。”
赵洵:“如此便好如此便好……”
何喻究提上剑,将身上剩下的银子尽数掏出,“我去趟王府,你且先在此照看……”等我回来。
赵洵转头只看见紧闭的木门。
夜晚,定王府,何喻究躲在暗处观察。
府门外都是些面生的人,他并不认得,想来是被人换了。为一探究竟,他趁机溜到了定王府一侧,翻过墙入府,躲在了一颗枝繁叶茂的高树后。等到巡逻的侍卫经过,他又悄咪咪地绕过了众多房子,路上多次遇到单独巡逻的侍卫,就将人敲晕或是一匕击心,继续前进。
他来到一处房屋的后处,环顾四周后用匕首划了一道口子,透过口子看到房内无人,便开窗进了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几十个大木箱,再是各种书法字画、陶瓷碧玉、锦缎丝绸……琳琅满目,看也看不过来。
他身处定王府的库房。
如今王府被他人占领,不知是谁,但危险十分。人身在外,得有点银子傍身——他扯下一块锦绸铺在地上,打开箱子速度又轻手地拿了好些黄金白银放在上面,又打开另外一个箱子抓了许多项链手镯,一同放在锦绸上,等快要装不下了,他又扯下一段锦绸包裹着,随即简单包装一下,背上肩就跳出了窗。
只是他双脚方才落地,一个巡逻过来的侍卫便看见了他,立即喊出声,“在这里!人在这里!!人在这里!!!”说着便举着火把冲上前。
好在何喻究反应迅速,跳飞起来就立在了墙上,飞过屋檐走了,等人反应过来追出门时,人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何喻究飞檐走壁,又跳下屋檐快速地穿梭于人群中,到达客栈时,他猛地推开门,进去又小声关上。
赵洵见他气喘吁吁,很是惊慌,便有些担心地开口问道:“怎么……了?”
游廷尹也很疑惑地看着他。
何喻究来不及解释,只道:“这里危险,走,现在!”
赵洵没再询问,抱起游廷尹就跟着何喻究下了楼,退了房。
何喻究:“掌柜的,可有换洗的衣裳?两套大人的,一套六七八岁孩童的。”
那掌柜低着头在算算盘,回道:“有的,就在我身后这间屋里,你们进去找找罢。衣上多有补丁,给个二两便好。”
何喻究:“多谢。”
……
他们快步走过大街小巷,路过嘈杂的人群,废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到达城门。
他们刚要出去,一匹快马自他们身后远处奔驰而来,赵洵回头一看,马上之人挥舞着手臂在喊着什么,此时何喻究拉过他的手,快步出了城门,只剩下身后余音袅袅,“关、城、门!!!”
他们快步走了一段路,回头只见巍峨城墙与缓缓加速关闭的红棕色城门。
路上,赵洵忍不住开口,“我们要去哪儿?”
何喻究毫无犹豫,语气十分坚定,“扬州。”
翌日,广州府郊外,扒开丛林,三间木屋连体呈凹字形独立其间,身后有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溪中流水潺潺,有鱼虾蟹在草藻暗处与光下明处或静或动,岸上有些花草,阳光洒下,一片生机勃勃。
此屋前有几方用木头围起来的栅栏小院,院内有颗开得艳丽的白色海棠,海棠的对侧有一方种着几样蔬菜的小菜园。
中屋的门上贴了张褪了几分色的倒福,顶上吊着盏灯。侧边两间较为小的屋子也一样贴着倒福吊着灯。
辰时,中屋的房门被打开,一位梳着高马尾的中年男子自房内而出。他腰间夹着把半浅青折扇,下了两台阶后在院中舒展筋骨,而后撸起袖子走到菜园拔了些萝卜。又走到右侧的屋子开了窗,从一个大缸里舀了些水倒到盆里,切了萝卜头萝卜尾后放进去洗了洗,在木板上切成十几块装到砂锅里,又掀开一个铁盖子,将底下盆里用袋子装着浸在水中的两条猪骨抓起,打开来放到板上剁成十几块,用水冲了一遍,丢到刚掀开盖子、装着水的大铁锅里,又放了几片姜、两根葱去腥……
好一阵忙活,他才出了屋子,径直走到中屋,嘴里念叨,“门没关,这么吵,也不知道人醒了没……”
进了房屋,没看见人,他便走到榻前,撩起帘子,一张俊美的脸庞霎时映入眼帘。
好巧不巧,脸的主人正是赵洵念了将近一日的游少卿。只是此时的他面色发白,不知是遭了什么罪。
中年男子抬手抚上游少卿的脸庞,见他眉目紧凑,便用手指摩挲,问道:“是做噩梦了?”
游少卿呢喃,额头上冒出些汗,中年男子将耳朵凑近了,愣是没听出来是讲的什么。正当他起身想要拿毛巾来为游少卿擦去额头上的汗时,游少卿却将他拽住,猛地坐起,“阿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