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祁！”
景缘从梦中惊醒，画面零零散散的，全是遇险的时刻，最后他的神识湮灭在一片灰烬中。
唐后理被吓了一跳，正要开口，身后出现了一道人影。
“你们回来了？”
再然后，他就僵在了远地，只有两个人，那其他人……
云在青恹恹的，点了点头，默认了唐后理的想法。
景缘头疼欲裂，起身看向云在青身后的人，然后一个箭步冲了上去，环腰紧紧的抱住。
苍祁一怔，停滞在空中的手缓缓落下，轻轻拍了拍景缘的背，然后把人扣在怀里。
景缘抬头，把下巴磕在肩膀上，闷声问道：“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怎么没有感觉？”
苍祁还没开口，但是有人看不下去了，哐哐两下，把抱在一起的人扯开了。
云在青一脸菜色：“你俩能不能分清场合，现在是叙旧的时候吗？”
说着，他略过景缘，看向苍祁：“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
苍祁把头转向一边：“记得。”
景缘皱眉，却被云在青硬生生把头掰向圣地边界。只见流动的水光波涛汹涌，不远处的漩涡中人头攒动，里面密密麻麻的猩红已经趋近于黑。
圣地里的人也惊到了：“它们是怎么找过来的？”
那些黑红的眼睛和梦里的重合，景缘下意识的去拉苍祁的手，却扑了个空。
他转头看过去，苍祁正目不转睛的盯着海水里的怪物。
许久，他才像是回过了神，目光一转，连忙抓住景缘的手，温声道：“怎么了？”
“没什么。”景缘的目光扫过云在青，“就是想问问你们，天脉拿回来了吗？”
“嗯。”不等苍祁回答，云在青就又挤了上去，“拿回来了，在我身上。”
视线被挡住，景缘盯着云在青起伏的胸口，收回了和苍祁相握的手。
“那其他人呢？都回不来了是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嗓子哑的原因，他的声音带上一点哭腔，听得云在青一阵心慌。
艰难的回道：“嗯，他们回不来了。”
苍祁想走过去，却被云在青抢了先，率先摁住景缘的肩膀：“生老病死，我们都要看开点。”
外面已经传来了嘶吼声，景缘闭目，深吸一口气，拽着云在青就走。
石棺旁，他指着里面的人说道：“你师姐的死你看开了吗？”
云在青沉默良久：“生死有命，她不后悔。”
景缘笑了，盯着云在青的眼睛又问道：“那你师尊的死呢？”
这么快就释怀了吗？
云在青身体一晃，扶住一旁的石棺，他从怀里拿出一颗腐烂的果子，同另外一颗果子放在了一起。
许久，他的声音也染上了悲意：“没有。”
有些事情就是至死也不会看开分毫，师尊给了他那么多次机会，他一次都没有抓住。他死前的最后一幕，是自己刺向他的一剑。
“要报仇吗？”景缘幽幽的说。
云在青抬眸，神色黯淡下来，他不是没有想过，只有亲身经历过，才会知道当初的五大族有多绝望。
“你吃了她们，我把我体内的五脉给你。”景缘眼里毫无波澜，像是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
云在青看向景缘，满眼错愕：“你疯了吗，你会……难道你……”
景缘目光如炬：“我只要辰暄死。”
说完，他朝外面走去，正好被赶来的苍祁抓住了手腕：“不行。”
景缘盯着两人相连的手，突然道：“外面还有中了御魂术的生灵要清理，你确定要现在和我吵吗？”
苍祁没有动，沉声道：“景缘，我……”
“两个世界早该分开了，是辰暄贪图本源，非要缠着不放。我体内的通道本就不该存在，这样至少还能争取一点时间，天界现在已经乱成了一团不是吗？”
感受到手腕上松懈的力道，景缘的嘴角起伏，正要说些什么，圣地上方的海水突然被抽空，天空漏出了一个巨大的窟窿。
云在青满眼震惊：“怎么会这么快？”
紧接着，数不清魔族从窟窿中坠落下来，所落之处，生机尽毁，万物枯萎。
景缘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弄懵了，在一个魔影向着他砸下来的时候，记忆迅速倒带，停在了一个刻字的玉简之上。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身影把他扯到了怀里，耳畔响起了和记忆重合的三个字：“聚生术。”
自此，一切都明了了。
“什么是聚生术？”
圣地的人四处逃窜，最后迫不得已冲入海里，用景缘教过的方法对抗御魂术的傀儡。
后珏现出魂体，听到两人的谈论便大声询问：“可有破解之法？”
苍祁摇头，聚众生生机于一人身上，中术之人身上的死意会屠尽十里之内的生机献给施术者，这是最完美的千秋万代。
“解什么解？这个世界还有活人吗？”景缘嗤笑一声，推开了揽着他的苍祁，朝着石棺旁的人说道：“你还在犹豫什么？”
辰暄这个卑鄙小人，连自己的天界都不管了，铁了心要灭了这个世界，甚至等不了一刻。
不想让死意毁坏他的世界，就毫无愧意的祸害别人的世界。
云在青红了眼眶，眼里闪过一抹决绝，将手伸进了石棺。
景缘可等不了那么久，借力而起，直冲云霄，想要转移这么多魔族，那罪魁祸首就一定在这个窟窿上面。
和他想的一样，一道金光落了下来，直逼景缘的天灵盖。
月下仙人在远处看得心惊，想不通天帝为何要下如此重手，这是奔着湮灭景缘的魂魄而去的。
辰暄冷眼看着下方的人，天界已经有了缺口，要不是这个碍眼的废物，昭衡不会与他离心，异世千年部署也不会毁于一旦。
他忍了一千多年，终于可以不用再忍下去了。不够，这些生机还不够，修补天界，恢复本源的源气，还远远不够，必须要把这个世界全部毁掉才行。
突然，一道身影从后面追来，在与金光接触的一瞬，将景缘密不透风的护在了身后。
一颗珠子从两人的身体里飞了出来，将金光全部吸了进去。
景缘像是明白了什么，伸手向珠子探去，和他一起抓住暖珠的还有另一只手。
“这颗珠子是和天界本源伴生的吗？”
“嗯。”苍祁应声，掌中温暖的珠子散发出柔光，驱散了天空中的黑暗。
仙雾缭绕，一重又一重的云朵上，站着稀稀疏疏的神仙，最高处，辰暄俯瞰着这一世界，眼底尽是不屑。
这一刻，景缘终于看清了，从始至终，不是位面在交汇，而是一个大世界在吞噬一个小世界。
辰暄尽在掌握，金光之后，是中了御魂术的数十金仙。
光逸站在最前方，掌中的粉色火焰气压庞大，却小到看不见。
景缘像是看懂了什么，攥住了身边人的衣袖：“苍祁，用火，用那天的火。”
说完，他怔在原地，自嘲一笑，探向自己的胸口，为今之计，只能把体内的五脉提前抽出来了。
“我在。”他的耳旁突然响起了心安的声音。
五颜六色的火焰混在一起，向着上方飞去，跟随着光逸掌中的粉火，冲进了脖颈的大穴。
光逸黑红的眼睛里燃起了彩色，缓缓露出一个笑容，消散在天地间。
随后，彩色的火焰分成数十股，向着其他的金仙飞去。
“师尊！”
云在青大喊一声，以极快的速度飞了上去，想要抓住什么，却与消散的衣角擦指而过。
他抬起头，亲眼看着探向他头顶的手瞬间消失，这次真的是最后一面了。
“在青。”
云在青看见了小小的师姐在呼唤他，他跑了过去，师尊弯腰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做的好。”
“骗人。”一滴泪滑了下去，云在青闭上眼睛，“我从来都没做好过。”
不然，你们为什么要离开我？
景缘感知不到周围发生的事，他目光灼灼的抓着苍祁的肩膀，声音有些颤抖：“是你？”
苍祁露出无可奈何的眼神，不知道在看什么，缓缓的摇了头。
景缘松开了抓着苍祁的手，一掌把人推了出去，取出身上所有的红尘镜片，全部对着高高在上的辰暄射了出去。
恶狠狠的吼道：“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死！”
“不知所谓。”
辰暄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明显的杀意，众仙脚下的云雾震荡，这一次他没有任何留手。
滔天的金光穿透了窟窿，可惜已经没有多少生灵能看见这塌天的一幕。
后珏望着这片天空，仿佛万年前的时光重现，那些族人还在，他们还在拼死抵抗。
“小珏，后面一点，还不到你上场的时候。”
“小珏，你去左边，那里受到的伤害比较小。”
“小珏，用出全力，我们一定能坚持住的。”
“小珏，相信自己，你一定可以的。”
“小珏，你一定要活下去，我们只剩你了。”
后珏看向身后，唐后理和一众族人站在他的身后，他终于能说出万年前不敢说的那句话：“我们一起走吧。”
零零散散几百人，在金光倾泻下来之前，再次顶了上去，奇异的血脉相连，让他们有了能抵抗金光的力量。
“又是你们。”辰暄眯起眼，这些阻碍他的蝼蚁，万年前就该死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