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镜片再次碎裂，数不清的碎块穿过了金光，犹如喷发一般向着辰暄而去。

众仙很有默契的向旁边撤了撤，处理魔族的时候耗费了他们太多仙力，天帝取全天界之力对付帝君，云雾不稳，一旦掉下去，下面全是无法进入天界的魔族，后果显而易见。

镜片碎碴划过辰暄的脸颊，他无动于衷，俯视着挡在最前面的蝼蚁，一个一个来，谁都别想活。

景缘冲到云在青面前，他的身后紧跟着苍祁。

“你真的吃了吗？”

他一把拽起还在发愣的云在青，一字一顿的逼问道。

云在青缓缓回神，看着景缘点了点头。

“那就好。”

景缘松了一口气，把手探向自己的胸口，却被另一只手死死的按住。

苍祁紧盯着景缘，再一次说道：“不行，辰暄我来对付，你停手。”

“然后呢？”景缘问，“五脉不齐两个世界怎么分离，辰暄死了就不会再有下一个辰暄了吗？”

这个世界就是一块肉，只要是狼就会来分食，必须把两个世界彻底隔绝才能永绝后患。

“那你怎么办？”

没有暖珠，没有五脉，那你怎么办？

苍祁握着手中的珠子，里面的力量太过狂暴，已经不适合放入体内养伤了。

如果不是这颗珠子，碎掉的灵识根本不可能重聚。

景缘注视着眼前的面孔，眼底生出眷恋与不舍，在云在青都要以为他要反悔的时候，突然说道：“我要去找他。”

果然，瞒不住的。

云在青嘴角微动，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想让景缘退，可他们已经退不了了。

“他最后说了什么？”

景缘又问，他趁着这个时机，推开苍祁，以最快的速度剜进自己胸口，抽出五脉，毫无保留的灌入云在青体内。

苍祁瞪大眼睛，要去打破那片光芒，却被景缘紧紧的扼住了手腕。

“这是我选的，不用他回来，我去见他。”

“你选的不对。”苍祁摇头，固执的要掰正，又怕伤到景缘。

景缘吸了吸脖子，最后一抹力量离开了他的体内，对着苍祁说道：“从来就没有对错，只有愿意。”

话音刚落，景缘脸上的生气就以极快的速度衰落。

云在青闭目，周身散发出光芒，五种力量交织在他体内，正在融合。

苍祁停下了动作，抬头看天：“不会的，我找到新的替代了。”

他的目光与辰暄碰撞，既然五脉可以，那天界本源也可以。

天边雷声骤响，倾盆大雨自金光而下，躲在圣地被淋湿的鸟群飞向了石棺的方向，那里有特殊的保护，能隔绝雨水。

尹卷通被地上奇异的纹路所吸引，向前走了两步，纹路忽然亮起了奇异的蓝光，直冲天际，与云在青身上的光芒所呼应。

“啊——！”

云在青嘶吼着，体内的五股力量还在乱窜，无法融合。

苍祁已经对着金光穿了过去，黑云压顶，云雾之上的众仙，神色复杂的看着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帝君。

当时凌霄殿废墟上的场景他们看得清清楚楚，收回了恶念的帝君全力一击之下竟然将天帝逼退了。

而后，就彻底消失在了天界。

“停手。”苍祁道。

辰暄抬眸看向眼前的人，冷笑一声：“怎么，舍得回来了？”

苍祁冷着脸，亮出手中的流光暖珠：“我要天界本源。”

辰暄挑眉，面色古怪：“你真的分得清自己是谁吗？”

恶念分出去的时候只是一团混沌，恶念回归的时候已经有了清晰的自我。

昭衡不会抛下天界，只为可笑的情劫去异世，更不会枉顾苍生性命，为一人分离天界本源。

苍祁皱眉：“我不是他。”

“是吗？”辰暄眼里闪过一丝玩味，“那景缘怎么不认你呢？你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

昭衡捏紧了手里珠子，一剑劈了过去。

“你自己也装不下去了，不是吗？”

辰暄没有动，任由剑气斩断他的发丝，笑意更甚：“怎么会对我下不了手呢，苍祁？”

越想他就越觉得好笑，因为景缘选择了苍祁就硬要去当苍祁，真是天真。

昭衡松开了手里的珠子，手诀一出，开始争夺辰暄手里本源，现在景缘的命比任何事情都重要。

辰暄收起了笑意：“无论你是谁，挡我者死：”

云在青的嘶吼还在继续，景缘面色凝重，明明一切准备就绪，究竟是哪里出来问题？

他甚至都把自己一半的仙血传了过去，但仍旧差一点。时间拖得越近他就越急，到底是差在了哪里。

忽然，金光之下，数人连成的族纹印记在上方闪现而出。

日脉是有意识的。

景缘抬头望了过去，日脉选择了云在青和苍祁，那其他脉选择了什么？

天脉存于天书中，千年来一直在反抗，最后归于云在青。

月脉当日在刀影门也是明显趋向于云在青，星脉一直在等应瑶归来，最后也听从应瑶的安排，去了云在青体内。

那地脉呢，是被苍祁硬生生夺过来的，若说有联系，那就只有当时和他们一同从星耀谷逃出的后珏。

它的选择从来没有变过。

景缘向上飞去，内心挣扎，他不能再背刺这些人，那样太残忍了。

后珏像是早就料定了一切，脱离族人对着景缘飞了过来：“谢谢你放我出来。”

数不清的族纹聚集在他指尖，一个一个叠了上去。那日从极寒之地离开之后，他们就一直在收集族纹的能量。

从选中后氏的那一刻，地脉的意识就融入到了这些族纹之中。现在虽然有些残缺，但也足够了。

“到时候了。”唐后理对着身边的族人说。

下一秒，上百人齐齐抽出一只手，对着自己头部的族纹剜去。浸着鲜血的族纹堆砌而来，补齐了最后的残缺。

后珏指尖的族纹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一般，围着他绕了几圈，以肉眼难辨的速度飞入了云在青体内。

五脉合为一体，与此同时，景缘终于注意到了圣地之下的那一片蓝光。

他看向云在青，咬牙道：“你简直无药可救！”

云在青的嘴角溢出鲜血：“我选的，我愿意。”

景缘收回视线，手中的红绳一出，后氏的所有人被他绑了起来。

漫天的金光倾泻而下，景缘使出全部仙力，抬手向上抵住。

腕上的红绳流淌着血珠，一滴一滴的分散到捆绑的人身上。

后珏点头向景缘致谢，飞向金光化为了一道屏障。上万年了，他终于能解脱了。

景缘浑身像撕裂一样疼，这感觉比在诛仙台上更甚，他撑着对云在青说道：“你再等等，我要把他们送进去。”

数百人被红绳推入了蓝色的结界中，尹卷通带领着鸟群把一部分四肢在外的人拽了回来。

蓝光在空中硬生生的折了一个角，冲入了云在青体内。

上方的屏障碎裂开来，景缘被金光所吞噬，视线中闪过一张脸，眼眸闪烁着璀璨的光点，他张开双臂抱了上去。

“我找到你了。”

“嗯。”苍祁应了一声，把夺得一丝本源的暖珠放入景缘体内，抱着怀里的人冲出了金光。

紧接着，燃烧完血肉的云在青，操控着手里的蓝光，与金光呈对抗的趋势，一点一点将金光推回天上。

雨停了下来，景缘忍着痛意，再次调动了体内的仙力。

与苍祁和云在青并肩向上推去，他们的上方，是团结在一起的天界众仙。

黑，绿两道火焰在苍祁掌中流转，照耀大地的金光也只剩下了一点。

只差一点，只差一点就能合住这个破掉的天空了。

辰暄冷着脸，扫向身后的诸仙，要不是那个恶念突然掌控了昭衡的身体，他也不会受伤。

竟然任他成长了千年，这些派去异界的下仙，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已经卡在这一步半个时辰了，景缘闭目靠在了苍祁的肩膀上：“不行了，我撑不了多久。”

圣地下方，蓝光闪耀，石棺里的两具尸体瞬间变成了两个果子。

紧接着，整个世界发出了叮叮的回响，数不清的光点从花草树木中飞出，穿过三人的身体，聚集在裂缝之上，慢慢将天空缝补起来。

卡在三人手上的阻力终于消失了，形势逆转，漫天的蓝光溢进了天界。

景缘三人穿过了蓝光，看向了他们的敌人。

辰暄抹去嘴角鲜血，唤了一声：“昭衡。”

景缘身形一顿，亲眼看着苍祁眼中换了一种光彩，他与云在青对视一眼，默默地向后退了一步。

“兄长。”昭衡道。

辰暄没有回应，放出了手中的本源，飘于空中，事情到了什么地步，就会不同的抉择。

就像现在：“让我看看你们够不够格。”

众仙屏退到一旁，云在青思索片刻，又退了一步。他必须保存实力分离两个世界。

辰暄与昭衡同时出招，一掌一剑对轰在一起，掌风停留到了空中，剑势穿透了仙躯。

辰暄笔直的站着，全身化为了光点，飘向了上方的本源。

既然已经没有其他能量填补本源，那就只能是他自己了。

生命的最后一刻，他望向了自己的弟弟：“你够格了。”

“天帝！”诸仙齐齐呼道，为他送行。

光影消失殆尽，刹那间，云在青被推回了本来的世界。

景缘和苍祁回头看去，两个世界正在抽离，看着眼前的人越来越远，景缘追到了边缘，大吼道：“献祭不可逆，但是可以停！”

云在青坚定的摇了摇头，这一路上因他牺牲的人实在太多了，他一直在被迫接受，终于能自己选一回了，他要把亏欠生命全都还回去。

在人影消失的最后一刻，他忽然来了一句：“我会想你的。”

两个世界已经彻底分离，景缘无语道：“谁要被死人惦记，给我有多远死多远。”

苍祁将本源稳定下来，脖子上横了一道剑，景缘红了眼眶，一字一顿道：“把他还给我！”

苍祁视若无物，摁着景缘的头和自己抵在一起，缓缓道：“是我。”

“砰。”

铁剑落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