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箖气得想笑,半晌,扯了扯嘴角,吐出几个字:“出去,现在。”
连拉带拽地送走沈濯,谢箖立刻锁上门,心脏在胸膛内突突直跳。
……好烦。
……
沈濯推开办公室的门,面带疲惫地坐下,小周很快走进来,诧异道:“沈总监,您回来了?”
沈濯疲惫地点点头。
“这两天您去哪了,”小周有些着急地问道,“我看您一直没回消息。”
“没什么,”沈濯摆了摆手,“你先去吧,把前几次会议记录拿过来,我要看。”
小周在门口呆立了片刻,观察着他,试探性地劝道:“沈总监,您的状态似乎不太好,要不……还是先休息几天。”
沈濯顿了顿,眉间隐约生出一股不满:“说了就去做。”
小周犹豫道:“可是,这是李总说的……”
“不用拿她压我,”沈濯冷笑道,“做你该做的事情。”
小周自知失言,赶忙离开办公室,过了一会儿,将一叠数据报表呈到沈濯面前,带上门走了。
沈濯盯着眼前厚如纸卷的档案,某些不好的记忆自然而然浮现出来。
毕业之后进了自家的企业,虽说晋升顺利,可是跟从前一样,总是被压着,李将雪是一个控制欲极强的人,眼睛里容不得他人唱反调,她要的只是服从,仅此而已。
在公司与他人共事,常常会生出一种错觉,仿佛脖颈上缠绕着绳索,一有异动,便骤然收紧,呼吸都跟着困难。
他已经有些适应不了了。
刚出门,小周立刻给李将雪发去消息,将今天的情况一一道明。
:他这两天去哪儿了?
:我不知道,李总,沈总监一直没回复我。
:他看起来状态怎么样?
:不太好,沈总监好像没休息好,精神很差的样子。
:看紧他,再有什么消息,第一时间告诉我。
:知道了,李总。
公司一楼。
“小姐,您没有通行证的话,我们是不能放行的,”前台看着面前的女人,小心翼翼道,“还请谅解。”
“通行证?”陆千语摘下墨镜,瞥了她一眼,“你不认识我吗?”
前台一愣,刚想说些什么,一个经理模样的女人赶忙走过来,拉住她,冲着陆千语赔罪道:“陆小姐,不好意思,她是新来的,很多事情还不知道,您快请。”
陆千语径直通过门禁,随手撩了一下头发。
“王姐,她是哪位啊?”前台面色惶恐,“我是不是闯祸了?”
“也不算是闯祸,你刚来,我忘给你说了,”女人说道,“陆千语,陆氏集团的千金,是咱们公司的合伙人,不过这些都不算什么,重要的是……”
“什么?”前台问。
女人四下看了看,小声对她说:“陆小姐好像是沈总监的未婚妻,你以后碰见,多注意点。”
“这样啊……”前台脸色有些发白。
陆千语一路横行,再没人拦她,只是走过之后,身后便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议论声,她听力非常好,即使那几个人压低了声音,还是听得很清楚。
“她就是陆千语?今天来我们公司干嘛?”
“好漂亮啊,大小姐就是好看。”
“话说他们结婚之后,陆千语就是老板娘喽?”
“不好说,现在公司的股大半都在李总手上……”
陆千语在墨镜下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一把推开沈濯办公室的门,撑着大门道:“我好不容易来一回,你不迎接我吗?‘未婚夫’?”
沈濯抬头:“我没在监控室,不知道你会来。”
这不抬头还好,一抬头,陆千语吓了一跳,问:“你怎么这副快死的样子?这是干嘛去了?”
沈濯:“……”
沈濯:“倒没有快死……“
陆千语嗅到一股八卦的气息,连忙拉了张椅子在沈濯面前坐下:“怎么回事?”
沈濯随便敷衍了几句。
陆千语:“看你这样子,多半是被旧情人扫地出门了吧。”
沈濯:?
这你也能猜出来。
像是猜透了他在想什么,陆千语和气地笑笑:“男人失魂落魄的样子,我见的多了,像你这种成功男士,多半只会为了前任栽掉。”
无暇顾及她的经验之谈,沈濯咳嗽几声,说:“你今天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两件事,”陆千语说,“一是前几个月拟的那份协议,需要跟你商量,二是……”
“什么?”
“我想找你前男友约张稿子,你能帮我说说情吗?”陆千语说。
“什么约稿?”沈濯一顿。
“谢箖啊,他是设计师你不知道吗?”陆千语说,“几个月前就辞职了,之前给宋阮俞那个杂志供过一张稿子,有点小爆,我想找他约来着,他没同意。”
说完,她审视性地看了沈濯一眼,嘀咕道:“你真不知道?”
沈濯:“……真不知道,他也没跟我提过。”
宋阮俞杂志出圈的事情他知道,只是不清楚那个画师居然就是谢箖。
陆千语:“难怪跟你分手,冷漠的男人是很可悲的。”
沈濯:“……”
沈濯:“我都‘前男友’了,他现在心情不好,这件事我没法帮你。”
他自己都被扫地出门了,在谢箖那里自然没什么话语权,而且对方那个别扭的性子,想必也不会答应。
比起心情不好,这个人的身体更让他担心,或者说不仅仅是担心的程度,报告单上刺眼的字句一点点地扎进心里,沈濯焦虑万分。
“好吧,”陆千语遗憾地耸耸肩,“只能我自己想办法了。”
她嘴上这么说,沈濯并不相信。
处理完工作事宜,陆千语离开了,半个小时后,沈濯手机铃响了。
陆千语:成功。
沈濯:?
沈濯:谢箖答应了?
陆千语:嗯哼。
沈濯:怎么做到的。
陆千语:本人美艳动人,求了他一下,人家立马答应了,看来还是我比较有魅力。
沈濯思考了一下杂志主编宋阮俞跟她的关系,发过去一条:你说的办法,就是找宋阮俞死缠烂打吗?
陆千语:……
陆千语:你有病吧。
……
其实是不想接陆千语的商约的,奈何宋阮俞出的面,谢箖想了想,还是答应了。
对方出价很高,他也没必要跟自己过不去。
沈濯过来折腾一趟,他只觉得浑身不自在,按照跟医生约好的时间,重新去了趟医院。
医生看了眼结果,顿了一会儿,说道:“大体上是好转了一些,但有些数据还是没起来,可能比较麻烦……”
医生说的很委婉,谢箖顿了一下,说:“您直说吧。”
“你的身体情况,还在进一步恶化,”医生摘下眼镜,叹了口气,“其实如果长时间拖下去,恐怕时间不多了。”
“嗯。”
“国外有一种新技术,可能对你有所帮助,”医生说,“只是花费上比较高昂,当然,也可以配合中医药,有的患者效果很好。”
谢箖愣了好一会儿,最后点了点头,说:“谢谢医生。”
他走出走廊,感觉浑身发软,扶着椅子一点点坐下,周围没开空调,这个冬天冷的怕人,谢箖把手叠在一起,没有感觉到多少温度,治疗留下的针孔突兀地横在手上,冰冷。
得病这么长时间,他本来以为自己真的已经接受这个事实了,不想医生说出那些话的时候,他还是没能说服自己。
他不想死的,他还想看见明天的太阳,事业刚刚有些起色,谢箖想起自己读大学的时候,梦想是做一个优秀的设计师,创造出自己的作品,可以有人认可,有人欣赏,现在,一切才刚刚开始而已啊。
荒唐的梦想淹没在日复一日的加班里,好不容易有了机会,人生才刚刚有了一点曙光,就戛然而止了。
谢箖以为自己接受了,其实并没有。
他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坚强。
“请286号xxx到6号诊室就诊。”
“妈,药不贵,咱们看就是了,你别老想着钱的事。”
“爸爸,我不想吊水……你能陪着我吗?”
“爸爸还要去上班……”
“我还在医院,能不能再多给一段时间,我现在手头真的很紧……”
医院人声嘈杂,四处混乱,谢箖脑子里很乱,过了很久,才慢慢站起来,去了趟住院部。
“林晓宣在吗?”他问护士。
很久没见这丫头,不知道怎么样了。
“她在重症监护室,暂时不能见别人。”护士在电脑上查了一下,回答他。
“哦……”
ICU是独立病房,那个眼熟的女人正等在病房外,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默默地流着眼泪。
谢箖离开了。
医院里人潮拥挤,喧闹至极,谢箖走的很恍惚,愣了很久,终于去搜了一下之前那医生说的治疗方法。
治疗技术在德国,一个他完全没去过的地方,现在还在研发阶段,只是初步开放名额,似乎还要申请,谢箖看了眼网站上那个天价数字,关掉手机,回到了原本的问诊楼,打算交完单子就走。
这时候外头的走廊忽然响起一阵剧烈的尖叫声,人群瞬间骚动起来。
“有人捅人了,救命啊!”
“快来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