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李洵舟终于返回了酒店。从片场直奔商务拍摄现场，又连轴转赶回剧组，他连口水都来不及喝。
没想到，刚进酒店，正好在大堂撞见下戏的曲祈。
曲祈见到他，立刻上前亲切地打招呼：“李老师！你果然在七点左右回来了，真准时啊。不愧是敬业的李老师！”
不对劲。
她怎么还拍起他马屁来了？
李洵舟眉头一皱，却没有多说什么，点头对曲祈回礼。
“李老师，拍戏这么忙，还要出去忙其他工作，真辛苦啊！”
忙碌了一天，连晚饭都没来得及吃，刚回酒店就遇到这么个不会说话的主儿，小张行李箱拉杆上的手因为用力，泛出死白色。他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回了一句：“曲老师，进组这一个月来，我们舟哥没有得罪你吧？”
曲祈不解，茫然地看向小张：“啊？什么？”
小张翻了个白眼，没有接话。仅存的一丝理智，告诉他，现在在大庭广众之下，万一闹出什么事情来，对李洵舟影响不好。到时候自己挨骂是小事，丢了工作就麻烦了。
他这头歇火了，娇娇却不依。
曲祈不就问了一句话吗，他有什么好生气的？就算是曲祈这话，确实听着有点奇怪，但她语气那么轻松，声音那么甜，就说明她真的只是单纯感慨一句而已。
何况，李洵舟都没生气，他生的哪门子气？
她一个箭步插到两人中间：“张一帆，你抽什么风？”
曲祈更加茫然了？她干了什么过分的事情吗？她不就是绿泡泡里面问候了一下李洵舟回组的时间，然后赶着过来找他对戏吗？
难道，他不好意思拒绝，但是又不想加班，所以只能让小张来说？可是，这跟得罪李洵舟根本不是一件事啊。
“她没别的意思。”李洵舟看两个助理之间的战火一触即发，出言解围道，“小张，道歉。”
别人或许不理解，但他知道，眼前的曲祈已经不是他们熟悉的“曲祈”。她成为明星，到今天，也才满打满算一个月。她直来直去惯了，想不到这么些弯弯绕绕的事情。
阴阳怪气的话她会说，但是这一句不是。她应该是真的他觉得工作多，而不是酸他接了商务，阴阳他不好好拍戏。
小张面有不忿，碍于李洵舟发话，也没多说什么，只得低声道了歉。曲祈慌张地摆了摆手，嘴里念叨着：“不用不用。”
老实说，她还没有搞清楚状况。
“别杵在这外面，等下有人瞧见就麻烦了，去我房里吧”。说完，电梯刚好到了，一群人进了电梯，曲祈也不好再问。
电梯涌进来几个年轻妹子，她们互相推搡着，美甲上的碎钻在灯光下闪闪发光。突然，其中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女生突然瞪圆了眼睛，戳了戳一旁的朋友，转过身来一脸兴奋地盯着曲祈和李洵舟，脸上的激动溢于言表。
曲祈原本以为，这几个年轻妹子会说些什么，谁知，直到他们出了电梯，几个妹子依然没有开口。
看来，不是她，也不是李洵舟的粉丝。只是来这间酒店入住的客人，碰巧遇见了明星，一时激动罢了。
“吃饭没？”李洵舟突然开口。
“吃了。”
李洵舟看了一眼曲祈，又问：“吃饱了？”
“当然！”曲祈梗着脖子，将剧本抱在胸前，义正辞严地说，“女明星的饭量，李老师你懂的。”
“我和小张还没吃，对戏要稍微等一下，没意见吧？”
曲祈坚定地摇了摇头，这当然没意见。
四个人一同进到李洵舟的房里，为了避免引起误会，平时他们都是在剧组安排的休息室里对戏。这次进了李洵舟房间，就将两人助理一同留下了。
商务拍摄前，李洵舟节食了两天，今晚他叫酒店送了牛排、意面、和沙拉，和助理小张一起吃。对曲祈来说，看着别人吃饭，但是自己却什么都不能吃，比拍感情爆发戏还要折磨人。
为了转移注意力，她只能背过身去，掏出剧本来背台词。
好不容易等到李洵舟吃完，她立刻坐到他对面，将剧本摊开来，指着其中一段台词说道：“这段戏我总觉得，演起来很奇怪，我自己都不满意，到时候肯定过不了张导那一关。麻烦李老师帮我看看，要怎么调整？”
李洵舟低头扫了一眼剧本，眉头微微皱起。
在他的帮助下，曲祈的演技有了明显的提升，她算是比较有天赋的了。只不过要将悬浮偶像剧演得落地，对此时的她来说还是太困难了。
“偶像剧的剧情和台词设置往往都会比较夸张，这都是为了造成剧情冲突，不然就只是一个情节平淡，可看可不看的小糖水剧。你不是科班，没有那么多技巧，只能把自己代入主角。剧本上的台词是情绪的释放，你反而要收着演。”
曲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李洵舟说得很有道理，她本来就不会演戏，如果还放开了演，把握不好那个度，就容易把主角演成反派。
“可是，具体要怎么演呢？”
李洵舟放下水杯，站起身来，走到她面前：“我先带你一遍，看看有哪里需要调整。”
话音一落，他立刻进入了顾方珩的角色，眼神冷峻，语气满是嘲讽，嘲讽中带着一股不容忽视的恨意。那股恨，与其说是冲着林念初，不如说是恨自己不争气。
“林念初，你别跟我提以前。我们之间，早就没有旧情可谈。”
曲祈被他突如其来的情绪吓了一条，来不及赞叹，她迅速切换到林念初的状态。她抬起头，因为愤怒，鼻子微微皱起，眼底满是不甘：“顾方珩，你别以为你有钱有势就可以为所欲为！”
李洵舟冷声一笑，俯身靠近她，低沉的嗓音里暗藏着一丝危险：“是吗？那你现在来找我是做什么？”
曲祈被他逼得后退一步，但很快稳住身形，她昂着头，直视李洵舟：“顾总，顾老板，拖您的福，我已经从贵公司离职了。以后麻烦您离我和小小远一点。”
李洵舟盯着她的眼睛，片刻后，突然笑了：“不可能，小小是我的女儿。”
他说完，退后一步，恢复了平时的冷淡表情：“情绪要有起伏，不能一直紧绷，也不能一直松弛。第一句台词林念初是愤怒的，第二句台词，她已经没有底气了。因为她失去了工作，如果李洵舟跟她打官司，她可能留不住女儿的抚养权。”
曲祈深吸一口气，点点头：“我明白了，谢谢你，李老师。”
李洵舟坐回沙发上：“不用谢，这也是导演给我安排的工作之一。我也是不想因为你拖累整个剧组的进度。”
曲祈撇了撇嘴，心里暗自腹诽：这家伙，明明帮了人，却非要把话说得这么难听。
不过，原著里李洵舟的演技真的有这么好吗？
如果说之前，稍微有点子演技都能糊弄她这个门外汉，但一个月来，她已经有了很大长进了，刚才与他对戏时，他瞬间入戏，那种压迫感，还历历在目。
她根本接不住他的戏。
“李老师，你演技怎么突然这么好啊？之前不是都说你是木头帅哥吗？”
她这么想，也便这么说了。
李洵舟愣了一下，才含糊回答道：“演得多了，突然开窍了。等你多演几部戏，就懂了。”
是吗？
不是应该后面还有女主教男主入戏的戏份吗？怎么剧本跟她看过的原著小说不一样啊？
“也可能是曲老师演技退步了，所以对比之下，显得我演技精进了不少吧”
他这么一说，曲祈便不好再接下去了。
没别的，她演技是怎么突然变差的，她心里清楚。因为“曲祈”的身体里，就不是同一个芯子了呀。
她心虚地笑了笑：“最近状态太不好，李老师见谅，见谅哈~”
**
夜深，曲祈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眠。她的脑袋昏昏沉沉，偶尔还有一两声耳鸣。
抬手捂住耳朵，脑子里的白噪音却鸣叫地更加欢快了。
点亮手机屏幕，强光刺得她打了个喷嚏。她眯了眯眼，看清屏幕上显示时间：四月三十日，二十三点五十五分。
“明天好几场戏呢，得赶紧睡。”将手机重新塞回枕下，强迫自己闭上眼睛，可脑海中却不断浮现出之前与李洵舟对戏的场景。
直觉告诉她，李洵舟应该对她隐瞒了什么。
李洵舟，作为本书男主，理应不会做出对她不利的事情。而且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他的确帮助了她不少。
为什么，她心里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呢？
曲祈左思右想，想不明白。
夜里，酒店大厅的电子时钟，全部归零。
曲祈的脑袋越来越沉，她蹭了蹭身下被褥，闻着若有似无的雪松护发精油香味，彻底失去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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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嗡嗡——嗡嗡——”
“谁啊？”曲祈嘟囔了一声，习惯性地往枕下摸，没摸着手机。
手机震动声，像敲在人体心脏的鼓点，震涨难忍。
曲祈睁开惺忪睡眼，发现手机不知何时又放到床头去了。她伸手拿过手机，这手感......
这竹节般凸起的指节，还有如蜿蜒藤蔓般蛰伏在冷白皮肤下的青筋，修长有力的手指......
她两眼一黑，怔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儿，才看清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
“曲祈”。
她颤抖着手，滑动接听，那头却刚好挂断了。
怎么回事，她又变成李洵舟了？
她慌乱地掀开被子，向下确认地看了一眼，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完了，真互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