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上去不太好。但是没有关系，我们还是可以好好相处，是吗？和我待在一起你应该感到荣幸，因为我爸爸非常有钱。”

“我不喜欢你这样说话。”科蕾塔不悦的插嘴道。缇娜恼火的转向她：

“真是的，这里可没有你说话的份。”

说完她就一脸高傲的走开了，留下安洁莉卡有些不明所以。

“她为什么要这么和我说话呢？”她问科蕾塔。

“也许是我的错。缇娜一直不喜欢我，因为我没有父母。我是在孤儿院长大的。”

“……抱歉。”

怪不得你没有姓氏啊，安洁莉卡想。

“不，这都是事实，没什么好道歉的。”科蕾塔耸了耸肩。

“你是个有趣的人。”安洁莉卡对她说，“我可以认为你是我在这里的第一个朋友吗？”

萨拉萨尔在国际商业公司的建筑门口看见了汤普逊。开普梅一别后他瘦了很多，神色也有些憔悴。但看见萨拉萨尔，他还是尽可能热情的打着招呼：

“法兰德斯先生，这边。”

他们简单的寒暄几句，一边聊着一些无意义的废话一边往百货公司里走。汤普逊领着他到一家首饰商店：

“我与这家店的店主合作了很久，他是个珠宝设计师，我想您肯定能在这找到满意的东西。”

“哦……”萨拉萨尔的目光扫过店内的所有东西，从出生到现在他还从没见过这么多奢侈品。“是的，是的……它们都很漂亮。我根本不知道该选择什么。”

“相信我，这会非常简单。您是要选择一件用作礼物的珠宝吗？”

“呃，是的。”

“那么，您打算赠礼的对象与您是什么关系呢？对方是男性还是女性，大概是什么身份？”

“呜啊……”

萨拉萨尔突然感到莫名的无地自容。他的本意是要给法明顿找一件生日礼物，一件配得上她的礼物。在他们读大学的时候他没送过她什么，那时他们都没什么钱，倒是法明顿曾经在他生日时给过他一块水磨绿宝石的手表。那块表他到现在还留着，不过舍不得戴，只偶尔掏出来看看。自由战争期间他也没有送过她什么，战争期间糟糕的经济状况与通讯线路使得他们六年来仅有过简单的书信往来，只在彼此过生日时草草问候。但现在不一样了，萨拉萨尔打算送法明顿一件生日礼物，一件最能代表他的心意的礼物。

他从至少两个月前就开始盘算这件事，草稿本上写着许多被划掉的名词。每次他一想到这个事实上毫无进展的惊喜计划就会发自内心的感到激动，然后脑海里会出现法明顿的脸，让他感到自己像是个自作多情的中学生。

“您如果不告诉我这些，我可能很难给您提供建议。”汤普逊为难的说。“如果这涉及到您的工作——”

“不不，没有那回事。”萨拉萨尔回过神来，赶紧打断了他。“对方是我的一位朋友……”

“嗯。”

“……一个女性朋友。”

“嗯。”

“……一个联邦的……女性朋友。货真价实的联邦人。”萨拉萨尔有些心虚的描述着。

“哦，是这样……”汤普逊说完就陷入了相当认真的思考。过了几分钟，他才终于想出个所以然来，拉着萨拉萨尔走到一个柜台前：

“这条项链——镶嵌了半径一厘米的巨大圆形红宝石。当然如果您不喜欢它的颜色，也可以把它换成别的什么珠宝。链子是纯银的，图案全部由工匠手工雕刻。联邦人是不会拒绝这样一件艺术品的。”

“啊，它是很精致，但是……”

萨拉萨尔看着那条项链。这也许确实是一件相当高端而上档次的饰品，但他并不认为法明顿会喜欢。法明顿似乎从未喜欢过浮夸的装饰，他甚至没见过她戴项链。

那么她会喜欢什么呢？萨拉萨尔也曾经旁侧敲击过这个问题的答案。他问她：“如果有一个人要送你一件礼物，你会希望那是什么？”

法明顿当时正在笔记本上写东西。听见他的问题她短暂的停下来了一会：

“我希望？我希望……”

她又拿起笔开始写字。“一台联邦出产的打字机？莎伦.瓦格涅的手稿？啊，其实一套五金工具也不错……”

“就这样吗？比我想象的要简单很多……”

“那就让他帮我买下你一个星期的午餐时间，然后我会用两倍的价格卖出去。”

“……你有没有什么更优雅的答案？”

“那……我会选择要一个新世纪的开端。”法明顿仍然用她富有诗意的语言说。

萨拉萨尔甩了甩头。不，没有什么工具是法明顿手上没有的。给别人送礼物是门学问，是对交情与观察力的双重考验。莎伦.瓦格涅的手稿大概已经放在某个博物馆里了。是的，送礼物完全可以把一个普通人变成侦探。不过……一个新的世纪吗？那还真的也许未必无法实现，萨拉萨尔想着。

“不合适吗？您还可以看看别的。”汤普逊轻车熟路的走向另一个柜台。“我已经打过招呼了，您可以慢慢考虑。”

萨拉萨尔伏在柜台的玻璃上往里看。这里的每一样东西都很漂亮，很精致，很华丽，足以在任何一个姑娘身上绽放光彩。

但是，不，这不是最重要的问题。真正的问题是，它们和法明顿并不搭配。萨拉萨尔开始害怕起来。他大可以找一件符合传统的首饰，当然法明顿会高兴的收下，但他想要的不只是这样。他一直认为自己比其他人更了解法明顿，因此他想证明这一点。他需要一份足够特别的礼物，以表明他是懂她的。这不仅仅是购物，这是一场战争。

他又先后否决了超长珍珠手链，海蓝宝石耳环与碎钻石颈饰，甚至开始反思是不是一开始就不应该往珠宝这方面考虑。汤普逊一直带着淡淡的微笑在一边看着他。直到他又一次轻轻叹气，让店员把拿出来的展示品放回去时，他才假装不经意的开口：

“法兰德斯先生，我倒是有一个好建议……”

他和店员小声的交谈了几句，从展示柜里拿出一个盒子。

“我想这和您那位……您应该会喜欢它的。”他说着把盒子打开。

那是一枚胸针，用大概是黄钻的东西雕刻成金菊的图案，丝带是碎银拼成的。汤普逊转动着手上的盒子，好让萨拉萨尔看到它完整的样子：

“金菊——以前是北联邦的国花。”

学校的第一天在安洁莉卡看来并没有什么太值得她回味的事。好在科蕾塔对她挺友好，很热情的给她讲解学校的布局，介绍各个老师的个性和绰号。她不太擅长结交朋友，也没和其他同学说上几句话，就这么到了放学的时间。

学校门口停着一辆加长的轿车，黑色的车身洗的很干净，引的放学的学生们纷纷看向校门口的方向，三三两两的窃窃私语。安洁莉卡跟着科蕾塔走到门口，看见莱娜站在那。

“斯图尔特小姐？”安洁莉卡高声喊她。萨拉萨尔曾经交代过她，有时候他会让他的秘书帮忙接她放学。

“欸，是你啊转学生！”缇娜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我爸爸今天亲自来接我放学。——哦，这位小姐是你的……谁呢？”

她指的是穿过人流跑过来的莱娜——正把自己的手机举到安洁莉卡面前：

“法兰德斯先生今天下午有点事，让我带你去他办公室等他……”

“您提到法兰德斯先生，是那位财政部长？”

一个低沉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几个人不约而同的抬起头。眼前打扮得体的男人一手扶着缇娜的肩膀，正一脸惊讶的看着莱娜和安洁莉卡。

“呃，是的，先生，我是他的秘书……请问您是？”莱娜有些别扭的皱了皱眉。男人露出惊喜的表情，掏出自己的名片塞进莱娜手里：

“我是国际商业公司的沃尔顿，这位是我的女儿。哎呀，真没想到，财政部长先生看上去那么年轻，孩子都这么大了……”

“不，我不是——”

“缇妮?，你要和这个孩子好好相处啊？要对人家友好一点呢。”

男人拉着他满脸疑惑的女儿，往他那辆加长轿车的方向走去了。莱娜的表情差不多也是那样，她不解的问安洁莉卡：

“你和那个女孩闹矛盾了吗？她怎么是这个表情呢？”

“我也不知道啊。”安洁莉卡说。

萨拉萨尔失落的回到财政部大楼，并没有买下任何东西。汤普逊拿出来的胸针确实很让他满意，但七百多培的价格属实是让他望而却步了。他一个月的工资也只有五百培，刨去生活开支也至少要攒三个月的钱。

这时候一般的工作人员已经下班了，走廊里只开了一盏灯，显得有点昏暗。他的脚步声被厚重的地毯吸收，整个过道安静的不太像样。

“你怎么了？”他听见一个轻快的嗓音在叫他。一抬头，面前是笑的很愉快的法明顿。

“你为什么在这？”萨拉萨尔反问她。

法明顿捋着头发。“霍尔和卡伦杜拉她们非要给我办什么庆生派对，真是的，十一号明明还没到啊。我听说斯图尔特把你妹妹接到这来了，正好来看看她。”她说。

萨拉萨尔感到很挫败。法明顿身边总是蜂蝶围绕，而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他都输的非常彻底。他有些难过，垂着脑袋避开她的目光。

“你到底怎么了呀？”法明顿并不了解他经历了什么，走上前晃晃他的肩膀。“怎么看上去这么郁闷呢。有人找你麻烦吗？”

萨拉萨尔抬起头，正好对上她的目光。“……对不起。”他很惋惜的解释着，“我没办法送给你什么，我发誓我本来不是这么打算的。我原本想要给你一份特别的礼物，但是我失败了，我想我并不像我想象的那样擅长赠礼。”

“嗯？”法明顿的眼神一下的变得清澈而愚蠢。她呆愣的眨巴着眼睛，一字一顿的说：

“你想要给我礼物吗？”

“嗯，因为是你的生日……”

“这样啊。”法明顿用手指卷着垂下来的一缕发丝。“听到你这么说我很高兴啦，但你没必要这么做。”

“可是，这是……”

“说实话，我很担心你。我总觉得像你这样的人，会想方设法的把你所能找到的最好的东西送给我。但是，我只想你对你自己好一点，也对你妹妹好一点吧。你不是把她接过来了吗？”

“唔……”

“所以，就像我经常说的——”

法明顿伸出手，捧着萨拉萨尔的脸，强迫他看着自己。她像是端详了他一阵，然后才慢悠悠的开口：

“把你一个星期的午餐时间送给我怎么样？我在这附近找到一家很棒的餐厅……”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坐在沙发上的安洁莉卡猛的回过头，看见她的哥哥，带着鲜少出现在他脸上的，矜持的和煦的笑容出现在门口。——什么叫矜持的笑容？安洁莉卡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脑子里会蹦出这个词。

“安洁莉卡……”萨拉萨尔在安洁莉卡身边坐下来。

“今天是个很好的日子呢。”他说。

“是吗？”

“嗯……”

“……那真好。”

“学校怎么样……”

“不错呢。”

“不错啊……你是个好孩子。我一直都相信你……”

短暂的沉默。安洁莉卡捏紧了制服的裙摆：

“……哥哥。”

“什么？——居然没叫我的名字，真是稀奇啊。”

“你认识沃尔顿先生吗？”

“沃尔顿？哦，是国际百货公司的人吧，好像很有钱的样子。你为什么会知道他？”

“你是财政部长，是不是比他要厉害？”

“也许吧。不过我不像他有那么多钱呢。他确实是个有钱的男人，但我只是和钱在一起啊，哈哈。这件事可别跟太多人说啊。”

萨拉萨尔难得的心情很好，这种状态常常只在他喝醉之后出现。

“莱昂傅科小姐和你说了什么，才让你这么高兴呢？”安洁莉卡突然问。萨拉萨尔立马支棱起来，警觉的看着她：

“……你怎么知道？”

“我看见了。你们在楼道里说话，莱昂傅科小姐还……”

“这件事也别跟太多人说，明白吗？”

萨拉萨尔适时的阻止了安洁莉卡，不让她再说下去。从他的表情上并不难看出来他想表达什么，安洁莉卡偷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