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暗花明又一村。
乡民们本以为自己做了无用功,听说炼出来的原来也是好东西,都有些惊喜,急忙细问。
这一细问更是惊讶。
原来这铁锅,烧饭能更快,县令大人还说什么有铁元素对身体好,总之比陶锅烧饭还要好得多。
而且现在家家都有一座水泥房,如果小厨房里都有锅……以后吃饭岂不是半个时辰都用不着了?还不用排队烧米,也不用担心一次性烧太多米吃夹生饭。
另外如果再把生铁继续精炼,说不定还能造出熟铁,熟铁更适合做铁锅。
“这真是个好东西!”
乡民们感叹着,忍不住捧着生铁来回看,又跃跃欲试道:“大人,那我们继续炼吧?”
林深时一乐,笑道:“咱们先炼出生铁来,然后找邻县铁匠来造锅。”
辛黎县没有铁匠,铁匠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出师的,要想造出适合大家吃饭的锅,并且镶嵌在灶台里,还是求助于隔壁县专业的铁匠更有把握。
乡民们欣然答应,继续投身炼铁去了。
子衿在旁皱了皱眉,见林深时走过来,低声道:“郎君,咱们好像……可能没钱请铁匠了。”
林深时的第一反应是,咱可以在空间兑换。
但他算了一笔账,突然有些沉默。
在空间确实可以用积分兑换物品,但是如果是兑换钱,一积分就相当于现代的1块钱。
而一两银子如果按照大景朝的物价算,大约相当于现代的2500块钱。
……辛黎县的民心早就薅完了,他到哪儿去搞两千多的积分甚至更多!
总不能让他在空间待个好几年吧。
林深时扯了扯嘴角,问道:“我现在还剩下多少钱?”
“只有10两银子了。”
林深时很吃惊。
要知道原主是京城富商家的独子,虽然当初直接被赶出京城,身上却还有一百两银子的零花钱。再加上子衿毅然跟随,林父林母又赶紧给了他一些银票带上,加起来差不多有一千多银子,怎么只剩十两了?!
“郎君生了两次大病就花掉了五百多……然后您一直给老谭付双倍银钱,还有最开始买的青铜剑,大约花了四百两,最近找那位先生帮全县选址打地基,也花了五百多。”
林深时:……
很好,败家玩意竟是我自己。
林深时头疼。
非常头疼。
今天老谭还来帮忙炼钢了。
救命,但他付不起银钱了!
林深时苦笑:“走吧子衿,咱们先去找老谭说一声……然后,要想富,先修路!也是时候将水泥山路修出来了。”
子衿眼睛一亮,已经明白了林深时的意思。
是啊,他们辛黎现在有曲辕犁,有肥皂,有水泥,有造船手艺,再不济还有外面没见过的大豆辣椒等等,只要能顺畅和县外交流,搞钱并不是难事。
林深时想的其实更多一些。
不仅仅是这些实物能赚钱。辛黎风景本就很美,如今还造了梯田,只要明年种上水稻,一定是别有风光,再加上水泥房和以后要造的桥,肯定能吸引很多人来玩。如果有幸吸引一些文人墨客来此赋诗,将辛黎的名气打出去,就更不用愁今后县里不会富裕了。
从前,这些美景总是困住辛黎人。
今后,希望这些美景将造福辛黎。
两人来到老谭家。
还是最初的那个石头屋。
老谭这人其实有些倔。
前几天大家都在大力为自己为家人造水泥房,老谭却依然守着石头房不愿意换新的。
林深时和崔家乡的乡民们都劝过几次,但老谭每次都只摇摇头,然后就继续雕他的那个木雕。
林深时和子衿进屋的时候,不出所料,看到老谭依然在雕木雕。老谭用青铜刀雕刻了一下,便有些愣愣地看着它,然后慢慢伸出有些枯瘦干瘪的手,轻轻抚摸木雕小人的脸颊,喃喃地说着些什么。
这个木雕已经基本成型,林深时瞅了眼,果然是一个少女的模样。少女大约十六七岁,笑得特别阳光灿烂。
林深时咳了一声,想起自己来的目的,有些尴尬地开口:“老谭……”
还没说什么,老谭突然出声打断他:“大人,老谭准备离开辛黎了。”
林深时吃了一惊,连忙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老谭摇摇头,低头看向手心里的木雕,一贯面无表情的脸上居然漾开一丝笑意。
他抬头,起身拱手,朝林深时深深一揖。
“多谢大人最近的双倍银钱,老谭终于攒足了钱,终于可以……去找我那失去音信好多年的女儿了。”
林深时闻言,隐约有些猜测,便请老谭坐下细说。
老谭也确实憋了太多年,又打定主意离开,不知今生还能不能再见到林深时他们,一时忍不住,都倾诉了出来。
原来老谭的女儿果然就是木雕的那位少女。老谭年轻时候妻子就饿死了,只留下这样一个宝贝女儿,老谭一心一意将她拉扯大。养到十六岁的时候,老谭原本有意让女儿和邻乡的一个青年成亲,但没想到这时候有个受了重伤的青年从山上滚落,恰好让谭小姐碰到了。谭小姐心善,将他带回家养伤,清洗完青年的面孔以后,发现他极为俊美,居然一见倾心,再不想和邻乡那人成亲。
老谭为人比较古板顽固,当然不同意,更别提那青年完全来历不明。但谭小姐不愧是老谭的亲生女儿,倔起来比老谭有过之无不及,一定要退婚再和青年成婚。
父女俩开始经常吵架,那青年就两头劝,并且可怜兮兮地说自己也爱谭小姐,希望老谭能成全。结果可想而知,谭小姐更加爱见青年,而老谭则是被火上添油,更加气愤,甚至一时口不择言,说:“除非你再也不回来见我,否则你就别想和他成亲!”
谭小姐气得谁也不管了,跑出家门决定静静。哪想到那天恰好爆发山洪,把谭小姐卷走了。
老谭没想到自己的气话一语成谶,找了很久也没找到女儿,深受打击,也不愿再看到青年,把他赶走了。
从此以后老谭就变得沉默寡言起来,也总是闷闷不乐的。后来过了五六年,居然有一封信寄来辛黎,明确写了是给老谭的。
那封信上说,老谭的女儿其实还活着,而且成了亲。只是非常想念老谭,却已经眼盲耳聋,再也不知道回乡的路。只好托人送信碰碰运气,看能否送到老谭手上。
老谭收到信后痛哭流涕。谭小姐从小无忧无虑地长在辛黎从未离开过,这会儿在外却找不到回家的路,该有多么让他心酸。
从那以后,老谭便决心要攒银钱去辛黎外找女儿。他本想一边走一边找,又担心女儿万一回辛黎找不到他,或者再送信来他看不到……兜兜转转,还是在辛黎蹉跎了十年。
这十年来,谭小姐都完全没有音信。而老谭也慢慢攒了一些又一些银钱,只是都不多,都不够。
直到今年,林深时上任,从他这买了青铜剑,又为了水泥付给他双倍工资,才一下子攒够了钱。而老谭也终于下定决心去找女儿。
“就算是找不到,死在外面也挺好,说不定离女儿会更近点……”
老谭叹了口气。
“大人,如今辛黎再也不止我这一个窑炉,大家也已经能制作水泥,不再需要我一个老头子了,还请大人成全,让我去找我的女儿。再不去找她,我怕我都要忘了她的样子……所以我赶紧雕了一个她的木雕小人。”
林深时听完,心中五味陈杂。
难怪老谭看重银钱,难怪他给老谭银子的时候他那么激动,也难怪老谭守着自己的石头房不愿意换新的。
不仅仅是对他来说已经没必要换新的。这座石头房有些年岁了,也许也承载着曾经的记忆,也许,老谭还期待着女儿回来的时候,还能摸到熟悉的石头房子。
林深时不好劝他,也不那么愿意劝他留下,便只道:“老谭,那祝你一路顺风。你放心,你的石头房永远给你留着。”
老谭不再言语,再次一揖到底,便带着木雕和银两,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林深时叹了口气,同时也松了口气。
他看向子衿,笑了笑:“这下倒是不用担心没法付给老谭银钱了。”
老谭走了,辛黎县却没什么大的变化。大家早就不是第一次炼水泥,听说这次是为了修路,更是积极参与,而且生产效率更高。
大家甚至一边生产一边铺路,不亦乐乎。
林深时都已经对辛黎速度有些麻木,只偶尔指点一番。
如今眼看着九月中旬快要到来,再过一个多月就是各种大豆玉米辣椒收获的季节,到时候今年的晚稻也成熟了,可以收割下来过冬和留种。
而且……似乎也该到了造桥的时候。
林深时坐在空间里,蹙眉看向电脑中兑换界面的钢筋。
钢筋混凝土……难道今年真的不能实现生产吗?
他叹了口气。
算了,至少辛黎的水平确实还跟不上……
林深时走出空间,向远处眺望。
那个方向,是顾问离开时候的方向,也是老谭离开时候的方向。
林深时沉吟半晌,忽然灵光一闪。
辛黎不行……但辛黎以外呢?甚至,如果是大景全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