殇医之术传于女丑

在千屿上仙外出的这段日子里，女丑领着百宝在城中闲逛。

女丑满心欢喜，一会儿请百宝品尝各种美食，一会儿又带她挑选那些唯有西荒才有的精巧小玩意。

然而，百宝对这些似乎都提不起兴致，脑海里一直萦绕着千屿上仙曾提及的堕仙之事，整个人显得索然无味、心不在焉。

女丑见此情景，也不强求，索性陪着百宝在街头随意漫步。

夕阳为西荒城楼镀上一层琥珀色光晕，女丑提着荷叶包裹的蜜渍果脯跟在百宝身后，鞋跟碾过青石板上零落的槐花瓣。

“百宝大人”，女丑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油纸包，“您这手化腐朽为神奇的医术，可是哪位隐世高人传授的？”

空气里槐香突然变得滞重，百宝的银镯撞在腰间药囊上，发出清脆的“叮”声。

教自己医术的人如今也不知身在何处，与其费口舌解释，倒不如说不在了来得省事。

“教我的人”，她忽然扯过摊贩竹筐里的扶桑花，嫣红汁液顺着指缝滴落，“坟前青藤都爬满碑文了。”

女丑慌忙要赔罪，却被她扬手洒了满襟花瓣。

“啊，实在不好意思，我只是对您这神奇的医术感到好奇，没想到不小心触及了您的伤痛。”女丑赶忙解释，一脸的愧疚。

百宝无奈，只好顺着话往下说，“没事没事，时间会慢慢抚平一切伤口的，我现在已经没什么感觉了，你也别太在意。”

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女丑一时接不上话，也不知该再说些什么，只能默默地继续跟在百宝身后。

过了一会儿，百宝像是为了打破这沉默，自我吹嘘起来，“说到这个殇医之术呀，那可真是好用得很，到目前为止，就没有什么是它医治不好的。”

女丑一听，顿时来了兴趣，眼中满是惊讶，“真的吗？居然如此神奇？就连天界那些声名远扬的医仙，都不敢打包票说能包治百病呢。”

“当然是真的啦，我骗你做什么。可能是我医治的人不算多，到现在还没碰到治不好的病症。”百宝一本正经地说道。

女丑只当是百宝修炼的时间尚短，遇到的疑难杂症较少，所以才说出这样的话，并未完全当真。

不过，她还是很给面子地送上夸赞，“哇，那您日后必定是一位悬壶济世的好大夫。要是您哪天成为医仙，不知道能造福多少生灵呢。”

“我对当医仙倒是没什么兴趣，不过也是咱俩有缘，像你这样，我才有机会施展一下这医术。”百宝笑着回应。

“那能被您遇见并得到救治，肯定是积攒了不少阴德呢。”女丑笑着说道。

百宝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摆手，“快别这么吹捧我了，你说得太夸张啦。”

女丑嘿嘿一笑，真诚地说道，“您是真的运气好，还这么厉害，能学到如此厉害的法术傍身。”言语间，满是对百宝的羡慕。

“这有什么难的，要是说有运气才能学，我教你呀。等你学会了，不就也有这样的好运气了。”百宝大方地说道。

这突如其来的好事让女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也没想到，百宝会如此轻易地要教一个萍水相逢的人这么厉害的法术。

她盯着百宝，眼中满是疑惑与惊喜，“您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啦。你可要记住，这个殇医之术关键在于对灵气的运用，讲究以灵换灵——好比用朝露换暮云，拿春芽替冬根。”

再配合我给你的秘诀，勤加练习，很快你就能学会，到时候就可以治病救人啦。”百宝耐心地解释着。

接着，百宝便开始细细讲述诀窍，女丑赶忙拿出随身携带的手本，认真记录起来。记着记着，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可能有些不妥，人家好心教自己，自己却擅自把法术记下来。于是，她有些忐忑地比划着询问百宝，“我……能记下来吗？”

百宝见她如此认真，心里很是喜欢，笑着

说道，“记吧，好好记，说不定以后有机会能将这术法发扬光大呢。”

看着女丑认真学习的模样，百宝忍不住又想起那个一学殇医之术总是懒洋洋的迟归，相比之下，女丑学习殇医之术可要认真多了。

想到这儿，百宝就像打开了话匣子，又开始絮絮叨叨地分享起自己在学习殇医之术遇到瓶颈时，是如何机缘巧合实现突破的，两人就这么一路走着说着。

女丑深知这样的学习机会十分难得，对于不懂的地方，她也毫不扭捏，大大方方地向百宝请教。百宝看着女丑这认真好学的劲头，越发觉得投缘。

走着走着，百宝突然在街头随意拉过一个路人，仔细观察一番后，便开始手把手地教女丑如何根据这个人潜在的病情，判断需要转化多少灵气，怎样转化灵气，又该如何运用灵气进行治疗。

那个路人站在原地，看着两人比划来比划去，又莫名其妙地说自己生病了，顿时觉得这两人是骗子，不屑地翻了个白眼，不等她们有所行动，便急匆匆地跑掉了。

百宝看着跑远的路人，无奈地摇摇头，轻声叹息，“真是可惜。”

女丑见状，连忙安慰道，“这大概就是缘分未到吧，他没这个福气得到您的医治。”

“哈哈哈，你说得对，缘分未到。你能得到我的教导，那可是缘分到了。”百宝笑着回应，随即又想起了竹精，神色变得认真起来。

“女丑，竹精那件事，是我做得不对。千屿上仙让你做的事情，我大概也能猜到。你就别再为难竹精了。要是你练成了殇医之术，有机会也教教他，就当是我未来得及道歉的一点补偿吧。”

女丑着实没想到百宝会这么说，在她的印象里，天界的神仙大多眼高于顶，看不上这些小精怪。她惊讶得结结巴巴地问道，“全部……如实教吗？”

百宝坚定地点点头，“那当然，不要藏着掖着，就像我教你一样。”

女丑这才明白，百宝确实是个心地善良的好人，起码现在还没有被天界的那些官气所沾染。她赶忙应道，“好……好的。”

百宝还是有些不放心，又叮嘱道，“天地如此广阔，这一别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但你可别抱有侥幸心理，我要找一个人，并不是什么难事。”

女丑听了，心里涌起一股被重视的感觉，连忙连连点头，“嗯嗯，好的，我记住了。”

“对了，我住在北荒的逍遥山，那座山在北荒可是相当有名。以后要是你有空，就带着竹精来找我。我也能看看你们有没有偷懒，咱们还能一起交流交流学习心得。当然，前提是你公事不忙的时候。”百宝笑着发出邀请，打着学习的幌子，希望她们日后能到逍遥山相聚。

女丑自上任以来，从未受到过同级或是上级这般真诚的尊重。此刻，听着百宝真心实意的邀请，她感动得热泪盈眶，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只能一个劲儿地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

*

说话间，千屿上仙放出的灵蝶，在熙熙攘攘的街头找到了正在闲逛的百宝和女丑。

灵蝶振翅掠过朱雀街蒸腾的烟火气，在百宝发间洒落细碎星芒。

百宝一眼就认出了这只灵蝶，知道是千屿上仙在召唤她们，便顺着灵蝶的指引，带着女丑回到了当初与千屿上仙分开的地方。

她顺着光尘望去，千屿上仙玄色广袖正卷起阵阵松涛，大泽长山神垂首凝望的姿势宛如一尊青铜古像。

女丑一见到千屿上仙，瞧见他那阴沉得仿若暴风雨来临前的天色般的脸色，心里顿时“咯噔”一声，暗叫不好，瞬间意识到事情怕是严重了，极为识趣地闭上了嘴巴。

女丑退至青石浮雕处，指尖摩挲着饕餮纹路，将唇间未尽的桂花糖咬成齑粉，乖乖站在一旁，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此时，百宝也后知后觉地察觉到现场的气氛有些异样，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她下意识地想向身旁的大泽长山神询问究竟发生了何事，可大泽长山神只是默默地摇了摇头，神色凝重，什么都不肯说。

百宝还没来得及再次张口询问，千屿上仙便神色冷淡得如同千年不化的寒冰，对着大泽长山神说道，“仙界突然有紧急事务，实在不便再继续叨扰诸位，我二人这就告辞了。”话音刚落，他毫不犹豫地转身，动作干脆利落，抬脚便准备离开。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毫无准备的百宝措手不及，只能匆忙提起裙摆，小跑着跟上。

出于礼貌，百宝一边脚步匆匆地跟着千屿上仙，一边不停地回头向众人挥手告别。

她满心都是疑惑，如同被一团迷雾笼罩，怎么也想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之前不是还说得好好的，要再玩上几天吗？

怎么突然之间就要走了呢？

而且大泽长山神之前不是还殷切地希望自己留下来帮忙净化吗？

怎么这次连一句客套的挽留都没有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