锣鼓声中天旋地转。

“咯咯咯——”

是柳十君在笑，整个场景分明的都在扭曲和旋转，费里维特所看见的一切都浸泡在水中喝过酒的身体却并不冰冷。

对方飘飘摇摇落到跟前来，圆环的顶端和底端都仿佛没有尽头，从浅灰行进至深蓝，把花楼中的一片鲜红全都吞入其中。

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也在旋转，像被吸入漩涡，流动着，顺着在水中漫无目的的流浪。

无止境的栏杆和墙壁之中，他看见一张张失去五官的面容，有鼓掌，有喝彩，维持着一个动作，发出咕嘟咕嘟声，吐出气泡，聚集在红木的天花板上。

慢慢的，他开始下落，与舞娘们擦肩而过，看见她们嬉笑着跳跃回去，像鹿一样灵巧。

这个场景有些像在方舟上见过的“天国”，说不上来谁更离奇，体验也是截然不同的。

水流渐渐变得湍急，费里维特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方向了。

对方似乎有所察觉，打着旋儿游过来。

从水中舒展身体，柔软的黄色从柳十君的周身飞旋开来，然后生长，变成浅淡的白色，再从这样的白色，变为末端的一缕沉闷的艳红。

尾巴。

费里维特看的真切，那些尾巴柔软的包围过来，卷曲着，贴到脸上，细细密密的痒意盖过来，稳定住他的身形，带着他一路下落，进入水域的更深处。

这里有一扇灰石头搭建而成的门，做工并不精良，紧紧闭合的门在水流之中透露出点点灵气。

那中心嵌着一把朴素的，深灰色的锁。

难道……但柳十君说过，今晚只是带他出来玩，但来的时候时间还早，当时还没吃过午饭。

费里维特刚从眩晕之中回过神来，下意识摸向自己怀中，对方轻柔的把他带过来，用手推回他的手臂，那种眩晕感在看见这些有棱有角的石头时消散了。

柳十君抬起指尖，略微有些锐利的指甲卡在锁孔处，水流便随着缝隙簇拥着他往外流。

出来的时候天色尚早，这里却一片漆黑，顶端围绕着的一圈灯光都略显昏黄，借着这些光，费里维特看清了这里的景象。

水中沉着许多白骨，数根石柱在此矗立着，雕着繁复的花纹，龙张牙舞爪的爬在上面，水流冰冷，覆着一层薄薄的膜。

一路向前行进，这些骨头变得更加分明，根根粗壮雪白，呈环形，一节一节，犹如蛇骨，但它头部巨大的角与足骨告诉他，这应该属于龙。

这些骨头上面还攀附着大量的黑色粘液，咕嘟咕嘟冒泡。

那也是来自冥潮的水。

费里维特下意识的想着。

“嗵，嗵。”

鼓声减弱，两人也终于踏足台阶。

依然是环形的建筑，但这次的显然建造在地下，□□层的高度，密密麻麻挂满红灯笼，照亮一张张怪异的面孔，与摊上古怪的物品。

人的身体，皮囊，书本，石头，甚至只是气球，还有废弃的零件物品，轮转过去，一圈约有三十家店，中心横劈开，前后各有一条道路，通往其它的圆盘。

头顶是朦胧的玻璃，能透出天穹的颜色。

费里维特从水中爬出，身上很干爽，这让他有些意外。

分明没有用法术……

“类似于安检，这种水在我们妖的世界里经常使用，被称为神的美酒，”柳十君声音轻快，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但是不能喝哦——这是我们去那里的必经之路，算算时间，我们半夜正好可以到那里去。”

他这样说着，狐狸尾巴却耷拉下来，它们合并成一条，在水里摇晃。

费里维特甚至没数清对方有几条尾巴，但怎么想都和修为有关，卡在一个地方一千多年让他莫名的生出了几分焦虑。

这个词形容的很准确，他深吸了一口气，把复杂的思绪从眩晕之中拔出来。

“他们卖什么？”

费里维特发觉自己是这里唯一一个看起来像正常人的人，用广袖挡了挡面容，往水边挪了两步，目光聚拢。

他不知道这里的东西能不能带出去，或许这就是拿到铸造身体材料的机缘，也或者，在所谓的长生之间。

他悄悄看了一眼柳十君，却发觉对方正看着他笑。

“陛下，几乎你想要的都有，你身上的那些……龙气，运气，可以换到很多东西，比如才华，知识，嗯，朴素一点的话，就是物品和食物，甚至可以买到修为和寿命。”

柳十君轻轻摊开手，向着四周扫开，解释道：

“这里有十二个圆环，代表十二个时辰，从哪个圆环离开，外头便是什么时候，每当你走过圆环的连接处，水下的机关就会发生旋转，改变部分圆环的位置，使你无法原路返回。”

“部分？也就是说有一些圆环是固定的。”

费里维特用肯定的语气说着，这勾起了他的好奇心，一瞬间也让他产生了动摇。

在这里说不定有要素卖，只要能体验，拿到……只是短暂拥有，好像也不是不行，只是这样，他就能感觉到那种情绪所带来的变化，这副身体似乎就比他本身更能感受到这种感觉。

“啪！”

柳十君一个巴掌打回了他的神智，对方表情肯定，尾巴暴露了他的心情，愉悦的摇晃。

“对咯对咯，有不少不会动呢，你猜对了，好陛下，我们需要前往一个特定的时间点，才能到达我们要去的那个地方，而我们也不能随便离开，打开门，就意味着无法直接回来了。”

“那么，设定这里是一吧。”

费里维特听完，想了想说道。

“只是优先作为一个假设，既然按照时间来算，这里就当做是凌晨一点，我们要几点离开？”

“十二点。”

柳十君给出答复，费里维特目光落在小摊上，于是拿起一副柔软的面具。

“不管如何，先用带着的银两付钱吧，你说的那些龙气，我是不会用的。”

他最终敲下了决定，而后，费里维特看见对方露出一个真诚的巨大笑容。

“是的，是应该这样。”

柳十君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