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些，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莫名的感慨攀爬上心动，费里维特靠在栏杆上，指尖轻轻搓着。

眼前万家灯火通明，嬉笑人群穿行，不远处有戏台，有高楼，黑沉的夜幕之下，像燃起了一团团烈焰。

顺着波光粼粼的河面，对岸有人在猜灯谜，有三两人群依偎，有大有小，男女老少，没见过的东西和游戏在这里展现，若他会绘画的话，一定会记录下这些。

这也是难得的安逸，他不由得前倾身体，听柳十君的问题。

“你可以让你怀里的那位也看看这样的景色，你来就是为了它吧？”

费里维特摸了摸胸口，揣着的小瓶从衣襟处裸露出一个小角，安静的燃烧。

他默认了对方的话语，柳十君却笑笑。

“你便用金枝做他的皮囊，再取龙的骨头做他的骨头，追火人的后裔要永远追逐不熄的太阳……从这里一直往你的家乡走，穿过死亡之海的尽头，你们就能找到它。”

“它？”

费里维特收回目光。

“当然就是凤凰，”柳十君回答，“你需要它的帮助才能继续稳定他的状态……”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暖融融的气氛之中，有一道少年的声音打破了喧嚣，跌跌撞撞从人群之中挤出来，跑出来，睁大眼睛，目光在四周不断的扫射，最后落到费里维特的身上。

费里维特直了直身体，眼见那青年拨开人群拔腿而来，不由得扶住额头。

“魏疏衍……”

“哦！是和你一起来的那个小孩儿吗？”

“你知道？”

费里维特有些讶异，他眼见对方附身的那年轻人冲到眼前来，一把抠住他的手臂，前后摇晃，口中一直念着我知晓了，我知道了，怎么也不肯停下。

“你身上有他的味道。”

柳十君如是说他上前搭住对方的手臂，试图让魏疏衍冷静下来。

“狐狸鼻子和狗鼻子的确差不多。”

哪有这样变相说自己是狗的……他被晃的头晕，赶忙后退一步稳住身形，借着柳十君的阻拦后退一步，脱离了魏疏衍的掌控。

“好了好了。”

费里维特压抑着声音打断少年含糊不清的重复词句，他拉着人走回方才黑暗的小巷。

“你知道什么了？”

魏疏衍陌生的面孔上露出焦急，紧张，他抿了抿唇，隐约还能看见那张典型东方面孔上的慌乱。

虽然没有他原先那张面孔的精致，老成的感觉配上这样的表情甚至有些滑稽。

腰上的配剑还是他原先带来的那一把宝贝本命剑，和费里维特一样，大概身上和自身联系最深的东西都穿越潮水带了进来。

他的眼睛不住的瞟向柳十君，在他们身上来回扫荡。

“道盟……钦天监，要抓你们去驼蓬莱，还要把月亮拉到水里，让它代替积石！”

“我当是什么。”

不知怎么，费里维特在身后柳十君的话语里听到了几分轻松和叹息。

他接过柳十君的话头，“这是过去的事情，但如果这些年来他们的计划一直没有改变的话，当务之急的赶紧出去。”

费里维特迅速的补充着，魏疏衍的官服看起来级别也挺高，能知晓这些事估计也做了不少努力。

不过……“抓你们”，想到机密处那位神秘学家，他也有几分了然，再想到柳十君说过的话……

【不要让韶易老死去，不要让我杀了韶易老】

他原话是这样说的，里面的内容还值得推敲，信息量在此刻显得格外庞大和莫测。

不管怎样，最大程度优先保证自己的安全吧，到时候，还需要一根龙骨。

这种感觉并不太好，让他回到了面对卡坎斯和弗兰德的时候。

“哪能那么容易让他们抓到？”

侧头看去，柳十君面色平静，他拍了拍魏疏衍的脑袋，对方似乎也想到了那句话，面色白了白。

到底还是少年，心事怎么藏也藏不住，深吸了几口气，才重振旗鼓。

“是，你说的是，”魏疏衍深吸了几口气，“我们……我们去阻止他们……！他们往皇宫后去了，我看见了，有柳先生在的话，一定……”

话说到这里，少年又梗了一下，他看着大了好几圈的柳十君，眼珠子像是才反应过来似的把他上下盯了个透。

“干什么，没见过帅哥？”

柳十君睁大眼睛，他看向费里维特，费里维特摇了摇头，沉默片刻，回答：

“你以后都是一副小孩的模样，我想他也没见过你这个样子，和普通人十六七岁似的。”

“那一定很可爱。”

柳十君自恋一句，耐心的接回话头：

“皇宫后有个祭坛，那是钦天监管辖的区域，寻常时候陛下不去那里，他们要做什么手脚大概也只有那里，钦天监从来如此。”

“和道盟的人一样，他们嘴上说着什么……嗯，我之前跟你吐槽过的，背地里还要搞这种。”

魏疏衍愤愤不平。

顺着楼房的间隙，费里维特抬头向远处的月亮看去，那条龙已经完全隐匿了踪迹与散发光辉的石头融合在一起，而后，从皇宫的方向开始不断的有什么细线开始向上攀升，反射着花灯的光芒，打落了一部分向上飞行的灯笼。

携带着火苗，它们坠落下来，引发了不远处的惊呼和人群的流动。

“呼……”

来自亘古的冰冷呼气扑到地面上，席卷来一阵狂风，带来一阵带着寒霜的雾气。

三人都用手去抵挡，这个巷子之中风要小上许多，再抬起头，一双澄澈的蓝眼睛骤然出现在视野里，是瞪的极大的。

放大了几十倍的瞳孔凑在巷子的上方观望，费里维特看清了对方的面容，这个组成月亮的生物被细小的丝线牵引着垂到地面上来，皮肉因力道鼓起着，橇开的鳞片闪烁着锐利的寒光。

巨大的爪子按在地面上，它的脖颈和腰身处都悬着巨大的金色圆环，上方有丝线缠绕连接下来，头顶上的月不断变化着月相，随着它的睁眼和闭眼而不断的循环。

它的尾流云一般向风来的地方流动，浓郁的雾气从那里泼洒开来，锋利的巨口内发出无声的低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