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天界琉璃金光闪耀,忙碌的仙影来来去去,没有一点空闲。
许多小仙已经累得直不起腰,虽然仙法可以撑起来,但他们一点气力都不想使。
自从前夜凌霄殿内发生动摇后,天帝忽然转了性子,不仅加重了各司的业务,更是放下了手中的事情,亲自监督。
整个仙界苦不堪言,今早就有数十位,一时想不开,跳了诛仙台。
“唉~~”
“唉~~”
“唉~~”
现在叹息已经成了神仙见面唯一的交流,轻轻一声,道出无尽心酸。
现下入魔者数量不断攀升,霞光殿升上来的人为了补之前景缘捅出来的名额窟窿,是一个人都不肯放上来。
预计未来百年内都不会有新人进来,驱魔司忙的冒烟,仙界的守备单压在了为数不多的天兵身上,连轮换都停了,得在原位上站到死。
负责传唤的仙侍更不用说了,上诛仙台大多是他们这些低阶的小仙,出去忙一圈回来,身上就多几个活计。
“帝君,帝君!”
“天帝传召!”
小仙侍敲着门,累到快要站不直了,在他之前因为这事,已经有两个跳台子的了。
早知道苦修千年,上来是这个光景,他还不如在底下逍遥快活几百年,死了了事。
“吱呀”一声,殿门开了,里面的仙侍爬在地上,生无可恋。
“帝君吩咐过不去后,就进了结界,你们不要再来了,再说我嘴皮子都要烂了。”
小仙侍一看这情况,顿时明白了,估计是被各司借调分身,主身处于崩溃的边缘了。
帝君自历劫归来,不仅没有去见天帝,反而转道去诛仙台,再后来就回了寝宫,至今未踏出一步。
对外说是伤还未好,其实众仙都看得出来,这是压根不想见天帝。
“要……关……”
躺在地上的仙侍累到极致,连逐客令也只能说两个字,小仙侍意会,抬头看了眼神火通明的天宫,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躺地仙:“……”
又是一个要跳的了,要不是帝君对他有恩,得守到对方醒来,他也早八百年就跳下去了。
内室,昭衡在塌上沉睡,身侧,一本金书翻动,上面的画面不断转换。
“快点,快点。”
景缘有些不耐烦,对于拖后腿的魔宫众人很是嫌弃,要不是看在这是前任留下的遗产,他都想当场把他们买给仙门当苦力。
“景兄弟,那姑娘太难缠了,三个月了,怎么甩都甩不掉,要不你就从了她吧。”
景缘一回头,刚准备开骂,就看见所有人都在用一种不识好歹的眼神看着他。
“我们不想跑了,这地方挺好的,刚住没几天又得走。”
“区区仙门围剿,以前尊主在的时候都不用我们出手,好吃好喝着事情就被解决了。”
“就是,原先那个山头多好啊,冬暖夏凉的,哪像这,都快入冬了还这么热。”
话头一起,一时间怨声载道,都在抱怨这几个月以来的风餐露宿,怀念以前的好日子。
眼见景缘的脸越来越冷,娄妩音连忙出来打圆场:“无论怎样,令牌在景缘手上,我们就得听他的,违背誓言是个什么结果,大家都知道。”
其实她也不明白,魔宫是件法器,即使仙门打过来,有之前尊主的灵力做保护,是不会伤到分毫的,景缘为什么要迫不及待的搬出来。
“你们要是不服就都给我滚。”
景缘撂下这话,在众人惊疑的目光中,独自一人走下了山道。
“听说仙门又要打过来了。”
“这新尊主刀子嘴豆腐心,定是怕我们受伤,要独自一个人应战。”
几番恭维后,各回各处,各享各福去了。
娄妩音没跟上去,景缘自醒来后脾气就不好,喝杯茶,冷的热的温的都要骂一遍,现在已经算好的了。
她自己的事情还没捋明白,也不是很想管别人,尊主的魔宫她要好好看着,至于景缘,多的是人不会放过他。
景缘刚到山脚,就看到了早已守在路上的某个阴魂不散的半死人。
半山腰上他本就憋了一肚子气,这下是直接被引燃,彻底不忍了。
任谁被阴影不离的监视几个月,都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你都半截身子入土了,身上一股土腥味,不赶紧给自己交大后事,缠着我一个大好青俊好意思吗?”
谷倾雪:“没用。”
这可给景缘噎得不行:“你别逼我打你,我是个疯子,你要是再缠着我,我就用体内的四脉毁了这个世界。”
谷倾雪点头,表示知道了,但依旧没有半点要走的意思。
景缘又往前赶了一段路,在天要亮起来的时候,戾气横生,转身掐住了谷倾雪的脖子:“都说了我不喜欢人跟着,你究竟想要干什么,你要是想收回日脉,当初就不该救我!”
那日,他和云在青肉搏了近五个时辰,双双脱力倒去,魔宫的人和仙门的人打得难舍难分,那是最好的下手机会。
“虞水眠的尸体我不会还,我体内的四脉也不会给你,等消耗完自会归于天地,再生出新的,至于这灵气枯竭的破世界,给我一百个都入不了眼。”
他只是想一个人待着,为什么所有人都不让他如愿,既然一个个不识好歹,那就去死好了。
谷倾雪面色苍白,盯着景缘缓缓吐出两个字:“王……仁……”
脖子上的手忽然一松,她向后退了几步,这才站稳,见景缘神情复杂的盯着她,她这才说道:“他的情况很不好,需要一味仙药。”
“是吗?”景缘淡然一笑,“还以为他早死了呢,关我什么事?”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谷倾雪叹了一口气,从天亮等到天黑,路口有一个黑影走了回来。
景缘面色阴沉:“他在哪?”
“老家。”谷倾雪很自然的说道,“他的表哥和表嫂在照顾他。”
景缘嘴角一抽,这样还不如直接死了算了:“你没事救他干吗?”
谷倾雪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景缘,那眼神仿佛在问,那你又回来问他干什么?
极乐宴,顾名思义,为仙门发生重大喜事后各派相聚交流的宴会。已经五十多年未曾办过了。
丹霞宫望月峰上,来享乐的修士络绎不绝,此地钟灵毓秀,仙气萦绕,盛产药草,丹霞宫更是仙门丹药一途的魁首,一听说要开宴,各方修士都不惜千里迢迢赶了过来。
浮光宗前任宗主过世不满一年,按理说是可以推脱的,江浩庭打开灵车的帘子,看着外面的人群。
“宗主何必来这一趟。”
各大门派三请四催,恐怕都是为了四脉,这种时候就应该躲着他们。
云在青看向马车上昏迷的道人:“我知道。”
清虚道长需要治疗,景缘最后出现的地方也是这里,他这必须来这一趟。
后氏杳无音信,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仙门只是承认了后氏无罪,轻描淡写带过了厚德印,事情是不会完的。
“宴会要开三天,第一天是吃喝玩乐,守备相对于松一点。”
谷倾雪一边说,一边递给景缘一张隐身符。
“你不是圣女吗,就不能光明正大的进去吗?”
“没散日脉之前是可以。”谷倾雪瞟了景缘一眼,“他们都看到我和应瑶带你走了。”
景缘乖乖将符贴到了自己身上,用仙法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九十九年,他一分一秒都不要浪费。
天色暗下,景缘蹲得脚麻,刚想动一动,耳畔就传来一个催命的声音。
“周郎~”
谷倾雪感觉身边的人呼吸一窒。
“织锦,别过来。”
呼吸又一窒。
“周郎,是那魔宫妖人盗用你的身份,我不怪你,我真的不怪你。”
呼吸再一窒。
“别说了,是我对不起你们,都怪我长成这个样子,害你们被那妖人污了清白。”
谷倾雪听得皱眉,身边的人呼吸改成了小喘气。
“周郎,这不是你的错,是那个乞丐丑八怪的错,你不要自责。”
呼吸大喘气。
“我心有愧,恨不得同那魔头一样有三十多道分身,弥补你们每个人。”
呼吸超级大喘气。
“周郎,姐妹们不愿意,我愿意,我这次回去就帮你劝她们。”
呼吸声已经没了,周朗的后脖子吹起一阵冷风,吹得他抖了一下:“千雁。”
说完,意识到不对,他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但罗织锦已经变了脸色:“周朗,你太过分了。”
“千雁,不,织锦你听我解释。”
“我不听。”罗织锦转了过去,看都不愿意看。
许久没听见声音,等她再回头的时候,咚的一下失去了意识。
谷倾雪接住罗织锦,迅速变成了对方的样子,把身上重要的令牌都摸了一遍,然后开始抽取记忆。
景缘先是踹了地上的尸体两脚,正准备动手,突然看到了谷倾雪僵硬的身躯。
出于基本的礼貌,他探头凑了过去,三息过后,倒吸一口凉气。
十个画面有九个都是不能说的秘密。
“高手。”比男的不知道高了几个段位,在双修这条道上,她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看完,他又怜悯的给了周朗两巴掌,居然敢把锅甩到他头上,还以为是以前呢,从现在开始,只要是锅,他都双倍甩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