聒噪的鸟被赶出家门,聒噪的人紧随其后。秋风中,一人百鸟目送魔宫消失在天际。
“是谁,是谁把尊主惹生气了?”
“就算是散伙也不能是现在啊。”
“别让我找到那个嘴上没把门的。”
“都扫地出门了,就不能把我先变回去吗?”
“该死的,是谁连累我一辈子做鸟。”
“不要啊,老子人还没做明白怎么能做鸟?”
“我诅咒那个惹怒尊主的人变虫子,被老子的鸟嘴千啄万咬!”
唾弃声不绝于耳,景缘忍住想落泪的冲动,一口一个干巴糕点,把自己噎到呼吸不畅。
他发誓,要是有来世,一定要弄死所有这种长相的人,女的奴役她们写字画画,男的全部都杀了,用来做肥料。
“尊主,尊主你不能这么狠心,我再也找不到不用上供就能得到庇护的地方了!”
“我以后再也不偷懒了,一定好好完成任务,再也不等尊主擦屁股了。”
“尊主,你别走啊,你收不收仆人,我很忠心的。”
“吼~”
”吼吼~”
“快跑啊,是怪物的叫声!”
唐后理皱眉,一巴掌拍在景缘背上,给噎住的景缘通了气:“怎么杀?”
景缘咳了两声,还没来得及说话,鸟群就围了上来:“我看过,是掐脖子。”
唐后理正要动身,却被景缘一把拉住,怪物投下的黑影越来越重,他当机立断:“单掐没用,你没有仙气净化,就算有,你的速度也跟不上,你老家圣地没人,我们先去躲躲。”
后珏接过身体的掌控权,带着鸟群往远处飞去,刚注意到人数不对,就陷进了一处空间阵法中。
步伐一迈,他们就回到了涨潮的海边,这里人烟稀少,相对很安全。
“景缘这个疯子。”
唐后理刚一拿回控制权,两具女尸就从他们头顶落了下来。
那些鸟倒是反应很迅速,叼起尸体边的仙药叽叽喳喳的威胁道:“快把我们送回去,我们死也要和魔宫死在一块。”
唐后理探出手:“刚才你们怎么不追?”
“那是二尊主还在。”鸟群彻底暴躁,“有本事你就和我们一起去救人,你这个伪装成厨子的阴险正派,不会给我们下药了吧?”
“你们谁都不能去。”后珏从身躯里出来,幻化成魂体,“景缘同我说过,不准你们回去。”
“他们不回我回。”唐后理已经认出了故人,整整齐齐将尸体安置在储物袋里,递到魂体手边:“景缘说要带句话给云在青,死也要把她们吃完。”
后珏没有接:“景缘也让我给你带句话,只要你回圣地,反阳果自现。”
唐后理身形一顿,闷身说道:“他好狠。”
明知道师傅和他之间我会选谁,却还是要这么做,真是一点情谊和退路都不留。
后珏无语,本来就是你死我活,在他看来,景缘斩断一切的做法就是对的,长痛不如短痛,他拽着人和鸟遁入了海里。
……
巍峨的宫殿内,掌管一司的上仙全部聚集于此,书中的世界已经全部沦陷,御魂术下所产生的怪物将有灵智的生灵蚕食殆尽。
就连妖族的地界也十不存一,应瑶的真身在最后一缕风吹来的时候化成了灰飞。
玄色身影一步一步走来,将这灰飞重新聚拢成花瓣,他看着这朵花瓣,又窥视到一瞬的记忆。
红绸交错的宫殿内,景缘随手抽出一根丝线,眼神空洞的绑起来:“玉芙,我快要累死了……”
应瑶面无表情的搓绳子:“你说狗天帝是不是在故意针对你,姻缘殿原本数十个人全被调走了,就连月下仙人也没了踪影,就给留个看门的小童,凡间无数的人,要不是我时常来帮你,你早就扒着诛仙台跳下去了。”
景缘充耳不闻,他的手还在干活,但他眼睛得一刻不停地盯着红尘镜。
突然,一个画面从他眼前晃了过去,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应瑶见景缘终于停了,开始大吐苦水:“我一天干九个时辰都要疯了,你居然能撑着一千年不休息,本仙子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景缘猛的惊起,推着应瑶赶出了姻缘殿。
“干什么,绳子还没搓好呢!”
“别搓了,以后都不会用到了。”
应瑶在紧闭的殿门外站了很久,突然说道:“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这一千年真的太苦了。”
景缘看着镜中的画面,青梅竹马,并肩战场,他对着门外说道:“知道了,我做什么都与你无关。”
苍祁捡起埋进土里的一颗果子,淡色的光芒在向外散发。他将果子放入怀中,在妖界的这片血色中突然想起了初见的小女孩。
“我要杀了他们给我爹娘报仇。”
“那要是没有爹娘和来处的人呢?”
“这简单,你养我,等我死了你给我报仇啊。”
还是来晚了,原来真正的死离是不会有机会告别的。
苍祁抬头,张开紧闭的双眸,瞳孔深处映射着他刚才看到的景像。
天书仿佛失去了控制,异世的画面变成了天界的景像。
“原来如此。”昭衡透过天书死死的盯着辰暄,“何必赶尽杀绝?”
留在凌霄殿内的都是内情的仙家,还以为帝君知道天帝的恶意相逼后,会先质问景缘的事,没想到却是在质问他们赶尽杀绝。
“得了长生又有谁会想死?”天帝身边的一位神将说道。
他们没有盲目顺从,他们只是在天帝说出筹谋后,都选择了这条路而已。
“两界相争,我们退一步便会尸骨无存,当初随帝君征战时,我们就知晓五脉的强大,异界的时间流速在我们之上,我们无法犹豫,更没有的选。”
虞泊修从殿后走了出来:“我是天界的神,我只护此界的苍生。”
这是他废弃仙身,入魂异界时唯一的想法,他知晓天帝手段的残忍,亲眼见证了万年来没有后氏族纹之人的下场。
“不到逼不得已,谁又想手染鲜血。”
昭衡笑了,他凑到虞泊修的耳边:“是看到我这张脸下不了手,所以恶念还未长成时你才没有除掉?那云在青呢,他又是怎么逃过一死的?。”
说完,昭衡指了指虞泊修的心,转头看向辰暄:“兄长,是你逼着他寻死的。”
众仙闭目,都是仙年的同僚,怎么可能没心呢,这些年仙界死了大半的仙,亲疏远近,没有一个仙能在这些诀别中置身事外。
辰暄走下高台,看着眼前的弟弟,他知道会走到这一步,但不能停,那么多仙命,都只是为了保此界苍生无虞。
“是,谁都能牺牲,包括你我。”
下一秒,两人齐齐向空中的天书抓去,昭衡无比坚定:“兄长,我不会再退了,景缘也不能再受到伤害了,总会有办法能够安然分离两个世界。”
辰暄失笑:“我纵容了你千年,融合已经不能再拖了。”
……
“吼~”
景缘的红绳像绑着钩子,只要一沾便能抽出灵魂,那些冤魂嚎叫着,哭泣着,最后全都被他锁进了体内流光暖珠里。
扑面而来的风沙吹得他睁不开眼,放缓了飞行的速度。
他望向地面,只一眼就看到了荒草上的人影,而后喜极而泣。
广袤的土地上,孤寂的身影旁终于出现了另一个影子。
景缘看向苍祁怀里的光芒,伸出双手抱住了苍祁:“还是没来得及吗?”
苍祁拿起怀里的果子,触到景缘的嘴边:“你吃。”
景缘捧着手里的果子,抬手给了苍祁一拳:“你非要这样吗?”
这个果子吃下去是什么结局他们两个都心知肚明。
景缘不明白,他把真心掏了出来,却是换了一句别开玩笑了。他不要命追了过来,却被逼着斩断一切:“我只要你的一句拒绝有那么难吗?”
哪怕是一个不字,至少在他领死之前。
苍祁注视着景缘,眼里的风暴涌起:“你应该跟着尹卷通的,他有活下去的经验。”
“假的。”景缘向是能看穿苍祁一般,把手里的果子放到苍祁的嘴边,“你真的能舍得下吗,只要你吃我就吃!”
“你为什么不吃?你不是要我吃吗?苍祁,你做不到却要逼我?”
吃果子是,做了断也是。
“你不是,你从来不是替身,我眼中的一直都是你,你不要重复做他做过的事情来激怒我,我把你画成那样,你连给丑字都不舍得给我。你更不要学他推开我,我会离开是因为他是昭衡,我会追上来是因为你是苍祁。”
“苍祁,我再说一遍,我的心是跳动的,从失去你的那一刻起就只为你跳动。”
苍祁抬手,拭去景缘脸上的眼泪,说了一个让景缘安心的字:“好。”
然后,将一朵白花悬在了景缘眼前。
“啪。”果子应声落地,泪珠一串一串的落到苍祁掌心。
琉璃宫殿内,月下仙人把仙侍的尸体送回。推开画室的门走了进去,整个画室空空荡荡的,只剩下了一张用金光护住的画。
画中的景缘侧着脸,双臂像是在拥抱着什么,右下角用朱砂写着一个字。
好。
他看了许久,摇了摇头:“可惜。”